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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发直往脸上拂,痒,而且被沾湿了。许愿借着理头发的样子抹掉了眼泪,背对着他,强行装出个拘谨小助手的语气,说,“喔……那个……其实是因为我听说五年前电梯事故有个死者埋在这里,就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之类的哈哈……” 他没说话。 又一阵山风缓缓吹过来,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无形无影,却像是一道门,隔开了阳世与阴间。 几十厘米的距离,真远啊。 她低下头,语速飞快地说,“不过看来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白来了,哈哈。反正我就先走了……程顾问。” 说完她便迈开步子,朝着道路的另一个方向快步走了,没有回头。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风。 风是微风。 但是真奇怪啊,这么轻的风怎么吹出这么多迎风泪。 走到稍远处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冷冷清清的埋身之地在视野里已经只剩巴掌大,孑然一身的年轻人站在她墓碑前,微微俯身,伸手抚着碑上的遗照。 神色看不清。 - 许愿是五点多的时候到家的,那时候邻居刘青年正靠在电梯间大厅的墙壁上打电话,见她过来,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她也勉强笑了笑。 他一面打电话,一面朝着自己后背指了指。 她一怔,伸手往背上摸过去——一个吊牌。她换完新衣服以后竟是一直没剪吊牌,这东西在她背上晃了一整天。 她揪着吊牌朝刘邻居道了个谢,飞快跑回家去了。 程楚歌是九点多的时候到家的,那时候邻居刘青年仍正靠在电梯间大厅的墙壁上打电话,见他过来,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程楚歌没理会。也回家去了。 - “这样下去不行的……” 晚上清扫烦恼瘴气的时候,耳机的声音压得很低,长叹了口气,又道,“我听说人类的情绪如果一直太压抑的话,很容易短寿。” 被子带着哭腔道,“主人会不会死啊!” “呸,才不会呢!”安徒生童话立马道,“少胡说八道了!” 然而它紧紧握着自己的小扫帚,显然是在强行安慰自己。 金丝眼镜一直安静地扫着瘴气,没说话。 今晚的瘴气像是越扫越多。 不多时,浓烈的烦恼瘴气里果然出现了变化,昏暗的郁气裹挟而来,烧灼感令四个物灵身体上全都是滋滋一阵响。 金丝眼镜放下扫帚,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噩梦的入口。“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小心啊……” - 四处是墓碑,空无一人,连树影子也不晃,静得像是死了。 ——除非清明,这地方总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影子,连山脚下的湖风都像是吹不到山上去。树影森森,小径曲折,大大小小的墓碑散布各处,有的还干净,有的已经生了草。 是白天才刚去过的白湖公墓。 她小心地沿着小径往里走,落地无声,像个鬼魂。她本来就是这里的鬼魂。 小径的曲折,树影的轮廓,还有那三两个破损到凄凉的墓地……这梦境里,几乎每一处都与白日所见一模一样。 大概梦境主人对这里很熟悉,因为常来。 绕过那棵小白杨,她再次在母亲墓前停下脚步。安静望了一会儿碑上笑靥如花的年轻母亲,许愿迈步走到一旁自己的碑前,想了想,藏在了墓碑后面。 她等得不久。 寂静里,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来了,不疾不缓,但有暗郁的意味。 空气里隐隐有一阵炸土豆的香气。 那个脚步停下了,轻轻一声嗒,有个装了食物的纸盒子被俯身放在碑前。藏在墓碑后面的鬼魂默默咽了口水,食物香味直往她鼻前扑。 现实里的白湖公墓是不允许访墓者携带食物的,炸土豆只能梦里带来。 来人的影子渐渐靠过来,一只手抚在墓碑上。 很静。 墓碑为界,男人在一端凝视着碑上的照片,鬼魂在另一端蹲着,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 终于,鬼魂纤细的手朝着炸土豆伸了过去,她以为自己动作很轻很小心,但男人一低眼便看见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 纤细苍白的手拿住了纸碗,做贼似的把东西摸了回去,再一会儿,男人看不见的墓碑后面传来轻微的咀嚼食物的声音。 他安静地听着。 不多久,那声音意犹未尽似的停了,偷东西吃的手缓缓把空碗放回了原位。 却被捉住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捉在女鬼纤细的手腕上,动作很轻,但无法挣脱。 她从墓碑后面慢慢探出脑袋。 十八岁的女孩子未施脂粉的脸,皮肤苍白,眼睛清亮,嘴唇边还残着一抹辣椒粉。 他把她慢慢从墓碑后面拉了过来,就像把她从阴间拉回阳世。 他说,“是你真的在这里,还是,你是我幻想出来的?” 对话似曾相识。 “……真的。” 但这一次,他看她一阵,问,“你二姑妈叫什么名字?” 她微微一怔,但很老实地答了。“许东华。” “奶奶呢?” “高平安。” “爷爷呢?” “许贺年。” “外公呢?” “……你查户口呢?” 他笑了笑,没再问下去,把人拉进了怀里。他把脸埋在她发间,过了一阵,问,“那边有没有人欺负你?” ——有啊。 ——不就是你本人吗。 ——害我落入齐秘书魔爪。老齐好凶。 但话又不能说全。要是说有,他一定会很担心。所以她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在她头发里嗯了一声。 “程楚歌,”她问,“谁是宁陶?” 他沉默一阵,但这次答了。“以前家里住的一个客人。” “是她把猫……” “应该是。” “那,警方没把她查出来?” “她不见了。” “不见了?” “不见了,而且,”他顿了顿,“他们全都不记得这个人了。” 就像宁陶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就像青山园案子里的“颜七山”。 就像闹鬼。 她说,“……然后呢?” 他讲得很耐心。“东爷死的前几天,我在花园里见过一个黑印记。它死了以后,印记就不见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但几周之后,印记又出现了。而且是三个。” 东爷是他们家那只猫的名字,因为它看上去总是冷淡又高傲,像个大爷。它死了以后,程家换了一批新佣人,而且家里也没养别的宠物。因此那三个意味着死亡的印记无疑是冲着一家三口来的。 许愿想起楼梯上猫的惨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