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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居民区里,十几年了。当年许愿母亲还在的时候,一家人就是住在这里的,那时候家里还不宽裕,攒不下搬去更好地方的钱。 后来家里有钱了,可以去住繁华市中心的高楼,可以去住宁静郊外的大房子,但mama已经去世了。所有的回忆都在这里,父女两个都不想搬走。 她死了五年,这附近的公交线路竟是也变了一番,好几次上错了车、坐过了站,靠着手机公交路线导航才到了地。 公交站也变了。以前只是个小破牌子,现在是立了好几块广告牌的大站,人不多,广告牌上坐在粉红玫瑰上的当红女演员笑得甜美。 她死的那一年,这个全国闻名的女演员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呢。 许愿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其实五年真的很长,很多事都变了。 她缓缓往小区那边走,一路上静静地看。 以前最喜欢的早餐店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泯然众店的小超市。每天早上取牛奶的牛奶店还在,那时候成天忙着相亲的店主人这会儿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哇哇大哭的孩子,哄得有些不耐烦。十字路口那棵很高很茂盛的大树被砍了,只剩个光秃秃的树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除干净。 到了小区门口,这里也变了。 老旧居民区,以前大门成天敞着,谁都可以进,这会儿却添了一扇严实的大铁门,旁边有刷卡的机器,只有业主才能进。 许愿站在外面稍微等了一会儿,然后跟在一个陌生中年女人身后进了门。 小区里砍了一些老树,添了一些新的健身器材,没变的是到处仍有跑来跑去打闹不停的小学生,周末作业一定是一笔未动,但只要春风在脸上一吹,这些小孩子立马就无忧无虑地笑起来。 她往自己家那栋楼走,走得很慢。 没看见爸爸的车。也许是不在家,他以前周六也很忙。 单元门新换了防盗门。 她在楼底下的花坛边上坐下,假装是随意玩着手机,等了没一会儿,有下楼丢垃圾的人开了门,她便顺势溜了进去。 老楼的楼梯间总是显得有些暗,地上布了些隐隐可见的黑渍,谁也说不清是哪年留下来的痕迹。 她家住三楼。 走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小平台时,许愿停下脚步,因为没有必要再往上走了。 她家的门是开着的。 门外站了个手里拎着气球的年轻父亲,门边是年轻母亲蹲在地上给儿子穿鞋,小孩子手里拿了个小飞机,嘴里忽高忽低地念着动画片里大英雄的台词。 她不认识这些人。 欢欢喜喜的一家三口走下来的时候,许愿迎上去,问,“请问,以前住在这里的人……” 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年轻母亲道,“喔,许先生吗,已经搬走了。” “您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吗?” “哎,抱歉啊,这就不知道了。” 女人怀里的孩子在玩飞机,飞机尾巴不小心戳了她的脸,她装作很凶的样子朝儿子露了个鬼脸,小孩子咯咯咯地笑了,手一动,飞机脑袋又不小心撞了他爸爸的手臂,后者颇为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就像动画片被大英雄击倒里的反派。 真是幸福。 现在的这一家三口是这样,十几年前同样住在这里的另外一家三口也是这样。 许愿垂下眼睛。“喔……谢谢。” - 大半天都折腾在公交车上,一上午什么也没做成,还饿。许愿在附近一家小餐馆里随便吃了些东西,又上了公交车。 这一次,是出城。 白湖公墓。 mama葬在那里,她自己也是。 除非清明,陵园总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影子,连山脚下的湖风都像是吹不到山上去。树影森森,小径曲折,大大小小的墓碑散布各处,有的还干净,有的已经生了草。 许愿进了陵园大门,沿着小径走。树影斑驳,脚步声声,偶尔看见一两处破损得有凄凉之态的墓,会不自觉地停下来看一看。 在小径某处拐了个弯,绕过一棵小白杨,到了。 一个安静的角落。 眼前是厚重的黑色花岗岩,一座夫妻合葬碑。很干净,看得出是常有人来,碑前还有一束尚未枯萎的白玫瑰。 许愿走到墓碑前。 碑上,一边写着母亲的名字,贴着她的遗照,另一边贴着黑条,暂时没名字也没照片,因为合葬的人还没有死。 片刻,她往边上看去。 一座同样厚重的黑色花岗岩碑,稍小一些,因为是单墓。 【爱女许愿之墓】 遗照贴的是她十六岁时候的照片。艺术照。是在现在看来有些傻兮兮的森林仙子主题,不伦不类的轻纱古装,所幸人长得好看,笑得也欢,身上的怪衣服倒添了几分可爱。 她记得那套艺术照。当时照了好多张,摄影师说可以选一张最喜欢的做成大照片挂在客厅。她自己最喜欢的是眼前这张,爸爸那时却非说另外一张搞怪风格的更好看,跟摄影师选了那另外一张。 她死了以后,他终于顺了她的心意,墓碑上是选了她自己喜欢的这个。 她墓前也有花。白玫瑰。爸爸应该是几天前才来的。 天上是春晴天灿,地上墓园却清冷。 许愿正出神,身后的小径上,有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 也许人一天中的运气确实是有限的。 怪不得前半天的三件事全都不顺利。 ——那阵脚步声不疾也不缓。 第34章 来人身上没有烟草气息。 也许,是顾虑着他来看望的人会不喜欢烟味。 他的影子落在她脚边,她僵硬,有点想哭。 但他开口时声音冷淡,仿佛是在对陌生人说话。“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愿望着地上恍了恍神。 也对。他们现在本来就是陌生人,她只是他同事手下的新助手而已,没产生过任何交集。 “喔……”她镇定着,“我来看我亲戚,哈哈……” 她下意识地往边上迈了一步,朝自己墓碑边上的另一座单人碑指了指,示意那是自家亲戚。可定睛一看,那座墓碑上没照片也没名字,贴着黑条。 意味着这座坟卖是卖出去了,但买主还没死,没埋在这里。 墓主都还没死就跑来“看望”,谎言被当场揭穿,有些尴尬。 她低头玩手指。食指勾食指,中指勾拇指,小指勾无名指……缠成了一团,解不开。仿佛心绪。 墓园冷清,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风,树影摇曳,地上青草也晃了晃。但,还是安静。 落在她背后的视线停留许久,他的声音很平静。“那是我的。” 她手指一紧。 良久没人说话。 风吹过来,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