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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时迁,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啊?” 十余年的异乡之苦和无从辩解的委屈究竟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时至今日她才真正体会到他的痛苦和在她面前拼命掩饰的自卑。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车里静谧无声,桑酒的字字句句如烙印般刻在心尖。从母亲去世后,这世上再没有人问他一句过得好不好,而此刻眼前的女孩,眼里沁着泪珠,不为其他,只是单纯地心疼。 陈时迁记得孟母说过,桑酒极少在人面前哭。 可这样坚韧的人自从认识以来的每一次流泪都是因为他。 她的眼里应该装着星辰大海和浩瀚宇宙,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盛满泪水。 他低头吻了吻她湿润的眼角,声音如同三月春风拂过,自带抚慰人心的力量,坚定又温柔,“桑桑,遇到你之后,过往所有都是苦尽甘来。” 雨终于停了,便利店门口躲雨的人伸出手试探了一下。 干的。 于是纷纷往外走。 宁静的城市再次喧嚣起来,恢复往日热闹。 是了, 雨过天晴见彩虹,双楼塔上的五彩明珠是这深夜里最绚丽的一道彩虹,而彩虹之后是一帆风顺,苦尽甘来。 许久,才听到她说:“陈时迁,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桑酒想要试着更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往,包括他视若珍宝的家人。 “母亲”这两个字于陈时迁而言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容貌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对柔和的远山眉和眼里永远化不开的愁绪。 思绪从记忆里被拉回到现实,他抿唇笑了一下,“有机会带你去见见她。” 第35章 陈时迁的母亲葬在乌水镇。她出生在这,自然死后也要魂归故里。 周六一大早,桑酒被陈时迁一个电话从暖和的被窝里拉起来,中途两个小时的车程,到麓山墓园的时候她人还是懵的。 清晨的墓园带着凉意,山路陡峭很不好走,陈时迁拉着她慢悠悠地往上爬。 “陈教授,我这样算不算见家长了?” 桑酒微微喘着气,眼睛有些睁不开,脖子上还戴着早上陈时迁匆匆给她系上的男士围巾。因为起得早没有化妆,阳光照在她脸上,清晰地映出细软的绒毛,整张脸缩在围巾里,无端娇俏又软萌。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儿?”陈时迁温声问她。 桑酒摇头,“不累。”又紧接着刚才的问题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呢?” 陈时迁失笑,“怎么不算?这回是真正的丑媳妇见公婆了。” 女孩子对于“丑”这个字眼总是格外敏感,当下桑酒也不困了,狠狠地往他胳膊上一打,“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某人贱兮兮地纠着她话里字眼,“你是我媳妇儿,那不也成了我家人?” “陈时迁!” “你,大,爷,的!” 寂静的墓园里回荡着清脆的声音,惊起了山中鸟儿一片乱飞。 ...... 宋岚的墓碑在最角落的位置,很偏僻。应当是很少有人来祭拜的原因,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碑文也很简洁除了墓主名字,生故时间,立碑人外,没有任何生平事迹。 黑白照里的人笑眼盈盈,模样温婉端庄。陈时迁的容貌大部分袭承自母亲,同样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只是他的更加寡淡冷情。 他蹲下来从衣袋里掏出帕巾,低头一点点把灰尘擦拭干净,动作很仔细。擦完后,把一早准备好的白菊放到碑前。 “我的母亲曾经是陈漪的钢琴教师,她去陈家那一年刚从大学毕业。因为年纪没差多少,陈漪很满意也很喜欢她,时常带着她参加各种宴席。直到陈漪的十八岁成人礼,我父亲第一次遇到她,彼时丧妻多年的陈家家主看上了家里那个年轻的家庭教师,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将她娶回家,我不敢去猜这其中究竟是哪一方先受了诱惑。总之,我母亲在23岁那一年嫁给了我父亲,在24岁的时候生下了我。” 桑酒静静地听他讲述过往,那些心中积压已久的疑团被一点点解开。 “可是,不是所有灰姑娘都能穿上合适的水晶鞋。我母亲嫁入陈家后处处受人排挤,毕竟没有一个子女可以忍受父亲的妻子和自己同辈,而陈漪就是在哪个时候恨上我母亲的。再后来,董事会的人借此打压我父亲,为此,我母亲被送回乌水镇。落后的小镇,身怀六甲独自一人回乡的女大学生自然而然遭人指点唾骂,而我外祖一家迫于脸面,匆匆将女儿送出小镇,并勒令她再也不要回来。” 他突然讥笑一声,脸上眼里尽是嘲讽。 “我母亲在小镇外租了一个小屋,一直到我出生我父亲也从未出现。剩下我后,我母亲就一边带着我一边工作,常常要到很晚才回家,而我在那个出租屋里度过了整个童年。到我七岁的时候,我和母亲才被接回了陈家。” 后面的事桑酒基本上已经知道了。一次意外,宋岚和容嘉双双溺海而亡,而陈时迁被迫背负两条人命,走上了十余年的异国求学之路。 她在想自己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应该是为了逃避喝药而躲到桑知远怀里吵着闹着要吃糖,亦或者跟着江添屹爬上邻居家的树上摘枇杷。总之,七岁的她衣食无忧,除了一周一次去医院检查外就没什么烦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