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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怜!尊上救过祁容的命,如今只是要祁容的血,他不会不同意。髙涯从未思路如此之清晰,语速如此之疾快过。 元嘉叹口气,神色黯然:可就算泼天的恩情,也比不上日日取血之恨。我倒不是忌惮他恨我,我只怕,他受不了取血之苦,心存死志。这南海鲮人,可不好找,若是由此耽搁娘娘探索其他界的计划,我岂不是罪人。 髙涯抬首急道:这八年来,我和祁容都伴于尊上左右。祁容什么样人,尊上比我更清楚。只要我掳走他,日日暗地取他血增强实力。他就算受尽取血之苦,也会强拼一口气,期望某日突破重围重见天日,得以在尊上面前状告我戕害同袍的罪过。 元嘉幽幽长叹:难怪常言道,玉石心,玲珑心。髙涯,我果然没看错你。 他笑盈盈,髙涯只觉内心酸涩凄苦。 * 你身边那个叫祁容的鲛人呢? 昏暗的宫殿内,唯有长明灯烛火摇曳。每当傍晚时分,宗越都不喜点灯。 啊?元嘉愣住,像是没预料到宗越会这样问。 就是被你救下、经常派来送糕点的那个侍从。宗越道,他每次来,一边看不起我,一边又叽叽喳喳地找我说话。我虽嫌他烦,但好些天没看到他,倒有些想他。 他啊。元嘉眼带笑意道,他去和髙涯研究破除大千界和大千界之间的结界去了。娘娘若是想他,我立刻将他完整无缺召回来。 宗越垂了垂眸:那倒不必了。我只是觉得他对你一片赤子之心,你应该善待于他。 元嘉笑笑:娘娘放心,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出事。见宗越抬眸望他,才补上后面一句,毕竟他是娘娘沟通大千界的重要一环。 宗越深深看他一眼。 元嘉又道:娘娘如果再感寂寥,就派人去召我,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回来,为娘娘排忧解难。 他说得情真意切,宗越却不敢信。 祁容对他的忠心,宗越看得清清楚楚,到最后,却落得个若是娘娘像他,我立刻将他完整无缺召回来的下场。 或许她真看走眼。 她以为劝她放过生母、愿意为民除害的元嘉心存善意,没想到却和她以往见过的大多数没什么不同。 元嘉却突然凑过来。 娘娘在失望? 宗越被他突然越过来面庞吓一跳。 元嘉问:娘娘你猜,这天底下是像我这样的人多还是不似我这样的人多? 宗越沉默不语,半晌,我不需要猜。 她亲眼见证过,知晓这世上多得是如她、如元嘉这般鸡鸣狗盗之徒、蝇营狗苟之辈。 就连神也不例外。 当初她抱着多大希望飞升神界,后来就有多失望。 元嘉听她这么说,也没拿话激她,他只是照旧笑笑,岔开话题道:娘娘,我这次去太川域,见到一奇观。一个真仙境修士,明明实力强大背景深厚,却对一地仙境修士低声下气百般讨好。您能猜到是为什么吗? 宗越睨他一眼,像是嫌他烦。 元嘉道:我原以为他们是父子,毕竟常言道前世冤家,今生父子,能让高位百般讨好,除了父子还能有甚。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地仙境乃是一位卓越阵法师。自娘娘下令号召征集天下炼丹、炼器、炼阵奇才后,此类人才地位水涨船高,才出现真仙境哄着地仙境投靠娘娘以为家族谋利奇观。 我见此,不由想:上不行,下必止;上行,则下效。权势越大,影响越大。一个君主的圣明,能迎来一个国度的河清海晏;一个君王的喜好,也能改变整个国家的偏好。风气世道,看的从来不是身处低位蝼蚁的个体,而是那高高在上绝对的主宰。娘娘今日一个号令,就可以改变世间修士对丹修、阵修的看法,那明日呢? 只要娘娘是这仙域之主一日,娘娘想要什么样的世界,这仙域就能变成什么样的世界。 巧舌如簧,如果不是我历经三界,怕是真会信你的话。宗越凛视道,如果真的主君圣明则四海升平,你告诉我,为何昶雅仙尊治下,仙官星君还是蝇营狗苟;如果我想要什么样的世界这仙域就能变成什么样的世界,你告诉我,为何我小千界人注定为世界规则所不容,哪怕竭尽一生,也生不下一个能留在中、大千界的后代? 我想要的,是一个人人为公、天下大同的世界。可只要三千界存在一日,神界凌驾众生一日,规则自将世人分为三六九等一日,我想要的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碧游道人教她友爱,谢亦教她为善,可最后,她却发现,友爱和善良并不能让她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如果天塌下来,才能实现生而平等,善胜于恶,那就让天塌下来。 或归于沉寂,或归于新生。 宗越从来不是听不懂人话的人,她看着元嘉,轻描淡写说:你今日既然能说出劝我的这一席话,想来以你的聪慧,应该早已看清,我想要的,是天地倾塌,世间毁灭。 是。元嘉沉默许久,承认道。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