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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衍想了想没钱,还是算罢! 巧姐儿站在油煎馄饨摊前走不动,那锅里生馄饨才摆满,覆盖孳孳作响,需再等片刻,遂买了一碗辣rou面自顾倚栏吃着。 燕十八恰也来船板找食,没走两步便觉剑在套中呯呯乱撞,他仰望上瞧,二层窗前站着个穿银色衣裙的女子倚窗看风景,身侧有几个浮浪子弟,也瞧见了,大加议论,其中个指着道:“那小娘子不晓是谁府中的女眷,看穿衣打扮,非富则贵。”另个猜道:“莫不是随行唱戏的角儿?才生的这样美貌。”有个年稍长的道:“我认得她,原是品红院老妈调教出来的瘦马,十六岁时被新上任的扬州知府张大人买在外面养着,如今大夫人死了,她果然有出头之日,这些年不见,倒愈发的标致。” 那女子不过站半会儿便回舱去,燕十八缩回目光,只觉腰间法剑动静未停,反震颤难止,他伸手猛得紧握,顺剑尖所指方向盯去,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女孩儿立在阳光下,拿着油煎馄饨,正吃的津津有味。 他三两步近前,压嗓厉道:“妖孽,你还想往哪里逃。” 巧姐儿朝他看来,有些害怕,跑到潘衍的身后躲着,潘衍暗忖真是阴魂不散,想想掏出个铜板给她:“那边有卖糖画的,你让他画个大老虎来。” 待巧姐跑远了,才面无表情的继续吃面,一阵海风吹动他的乌发,从衣袖袍摆钻进里去,哪里都钻到了,鼓鼓囊囊蓬起,只觉胸腔空荡荡的。 燕十八欲要开口,就被他阻住,沉声道:“长痛不如短痛,今晚亥时依然在此,你拿照妖镜来,若她真是凶神大煞,我随你处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燕十八露出笑容,瞪向买糖画回来的巧姐儿:“你的死期就在今晚月圆时。” 潘衍莫名心烦,也没胃口再吃面,买了一碗汤馄饨,端着直朝舱房而去,巧姐儿跟在他身后跑着远了。 燕十八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才收转视线,腰间的法剑渐缓平复,肚里咕噜作响,自去包子摊前等候。 拉开舱门,冯春一手掀起被褥床垫,一手拿烛火凑近边边角角照着。 “在找什么?”潘衍把汤馄饨放桌上,带给她吃的。 冯春抱住缠上来的巧姐儿坐在床沿,蹙眉笑道:“这舱里有臭虫,瞧把我咬的。” 潘衍抬眼一观,果然她那颈子处白白红红,便接过烛火,蹲身也往自己床板缝里细找。 “最欢喜阿姐......”巧姐儿语气可怜巴巴的。 “哎哟,谁欺负我们小妹了?”冯春低头看她的脸,斜眼暗睃过潘衍。 巧姐儿摇头不吭声,只是往她怀里钻。 冯春亲她额头一记:“不怕,有阿姐护着你,没了巧姐儿,我也不活了。” 潘衍站起将烛吹灭,拿起书翻一页,语气淡淡:“你不活,你的命就这么轻薄?” 冯春默了默:“我们是嫡亲的姐弟妹,伤了谁都难苟活,是以虽世道艰难,前路风险,也无父母可傍,但彼此相依为命,总胜过一人穷途末路。” 潘衍不置可否,他一人照样活得精彩,就是囊中羞涩......一铜板能逼死英雄汉啊! 冯春拿过梳子替巧姐儿把散发扎起,接着道:“我如今有两愿,衍哥儿登科入仕有大作为,巧姐儿身安体康嫁个好儿郞。” “那你呢?”潘衍问。 冯春微笑:“你们好我便好了。” 潘衍抿抿唇没有说话,他垂颈看书,却什么也看不进去,有股子陌生的情绪挥之不散,舱房仄逼闷热不透气,忽一缕凉风指过额面,他抬头,冯春在吃馄饨,巧姐儿拿把扇子给他打风,小脸儿挂着讨好。 船上早晚飞度,才午阳正当空,又见海上升明月,冯春去给姚氏送绣品,小妹还在呼呼大睡,托给潘衍看管,自去了。 潘衍搁下书,眸光黯淡,看着巧姐儿红通通小脸,笼子般的舱房,热烘烘气一团难散,他起身打开房门,海风挟着各种声浪灌进来,虽凉爽却闹腾。 不晓过去多久,巧姐儿揉着眼睛坐起,没找到阿姐,瘪嘴忍住哭,爬下床走近潘衍,抱住他的腿喊:“哥哥!” 潘衍伸手欲摸她的头,却又顿住,半晌说:“我带你去船板买油炸糕。” “油炸糕,一吃一包糖的油炸糕。”巧姐儿顿时有了精神,反拉着他高高兴兴往外走。 卖油炸糕的小贩只剩最后一盒,潘衍接过,寻个无人的僻静角落随意而坐,把糕递给巧姐儿,她吃的眉开眼笑。 今晚的月亮那么大,红红黄黄跃过乌黑翻滚的河水,攀着船板栏杆一点点露出圆脸,潘衍感觉离得是那麽近,面对面般狭路相逢,谁都无路可逃。 他叫了声冯巧,让她仔细听着:“说来你我总有段兄妹的孽缘,念在你每日里唤我哥哥的份上,若真是那妖魔邪怪,就趁燕十八来之前逃生去罢,逃得愈远愈好,再勿要在我和冯春面前出现。” 他觑起双目不想看,等了会儿,耳里还是咯吱咯吱吃糕声儿,皱起眉宇,睁眼直问:“就知道吃!到底听懂我的话没有?” 月光的清茫洒在巧姐儿的眼里,歪着头看潘衍,忽而叫了声:“哥哥!” “哦!”潘衍摒息静待下文,却见她拿出块糕递来:“哥哥吃。” 接过吃一口,实在仁至义尽了,就勿要怪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