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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沧笙犹豫片刻,没撒谎,“嗯”了一声,又道:“已比刚才好多了。” “我抱着你。”苏屹神态自然地坐上榻,从后面把贺沧笙拥怀里,凑在人耳边哄道:“不疼了,汤药这就到。jiejie,你想着我,只想着我,就不疼了。” 气息温热,声音低沉,贺沧笙蜷缩着稍微偏头,还是被他扶着了肩,不让躲闪。 “就这样,靠着我,”少年捂着她,“舒服吗?” 贺沧笙依言搂了他的手臂,仰头在他肩上,发尾蜿蜒到榻边。 “我不许你想不好的事,”苏屹意有所指,“让那些不会说话、不曾历世的人都滚蛋。” 贺沧笙笑起来,沉默半晌,轻声道:“其实我想过很多次,如果我不曾扮成男儿,此生将会如何。”她投向屋子远处的目光没有落点,声音缓缓,“大概是,已经嫁做人\\妇,相夫教子,将来也许还会儿孙满堂。” 她长长叹息。 不知苏屹会如何说。说那样很好,端着规矩的女子模样和经历,也是他喜欢的。 可苏屹没有。 他收紧手臂,道:“可也意味着对男人降心俯首,这一身傲骨尽折。” 贺沧笙猛地抬头,正对上苏屹澈亮的眸。 苏屹俯首,道:“怀歌,你扮作了男人,才让我遇见了你。”他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又郑重,“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我改变不了它。但有了它才有今日的贺沧笙,我们在这个时间、以这样的身份遇见,这是天意。我们现在一处,就要一直携手同行。殿下,你的未来交给我,我护着你,让你可以做自己,不管是皇帝还是女子,或者两样都做,都可以。” 贺沧笙呼吸不稳,没忍住再次红了眼。 她终于明白为何她会喜欢苏屹。 从她出生,身边的人就都在鞭策她,逼着她往前走,做她本无力做的事,成为她本不是的那个人。唯有苏屹,他的心疼和体贴是她最大的慰藉,她在茫茫雪雾中看不清前路的时候,是苏屹提灯引路。 他陪着贺沧笙,不否认过去,也不放手将来。就好像贺沧笙喜欢苏屹,也喜欢苏合香。他们彼此依偎,成为彼此唯一的温暖和光源。 他们让彼此找到向前的的意义。 贺沧笙回身,伸手抱过去,侧脸贴着苏屹的胸口。少年的心跳强劲而快速,一下一下有力地撞在她耳边,再传递心间。 他们没有说话,就这样相拥久坐。苏屹的怀抱太舒适,贺沧笙累得就要睡过去,苏屹就让她合眼。 直到来送药和暖汤的芙簪在外回禀请求入内,苏屹轻轻拍抚在贺沧笙背后的手也没有停。 皇帝寝殿内的气氛可不如楚王府安宁温馨,也不见伺候的太监宫女,却在离龙床几步的地方跪着个人,头磕在地上时声声作响。 那泥金色的垂幔微掀,瘦得如同枯枝狰狞的手伸出来,掌心向外地一顿,磕头声这才止了。 “罢了,”敬辉帝的声音很疲惫,“到近前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那跪着的人立刻膝行到龙床前,颤巍巍抬起了头。 竟是贺峻修。 他常服低调,嗓音已似呜咽,道:“父皇……”只此一句,泪已落了下来。 他被禁足了这些时日,人消瘦不少,脸上的棱角都出来了。 敬辉帝收回手,隔着垂纱看他,道:“哭什么。” “因悔、因恨,”贺峻修颤声沙哑,“都是因为儿臣……才让父皇病重。儿臣,儿臣罪该万死……只盼您快些、快些好起来……若得父皇安康,儿臣死而无憾!” “你,你是有孝心的,莫要说胡话。”敬辉帝缓声,“多日不见你,人怎瘦得厉害。” “儿臣……自作自受,”贺峻修泪流满面,“是,是儿臣无能。” “信口胡言,”敬辉帝微微抬声,“不要如此颓败!你,你是朕的亲儿子,也是朕的长子……朕如何忍心,又如何能安心……” 他猛地咳嗽一阵,贺峻修立刻上前,却被敬辉帝挥手挡开了。他半晌才止了咳声,手伸出垂帘,贺峻修扑上去,紧紧握住了。 “怀斌……”敬辉帝叫贺峻修的字。 “儿臣在!”贺峻修手都在颤抖,“都是儿臣的错……担不起父皇仁慈!儿臣近日思寻良久,愈发觉得自己窝囊误事。儿臣已经知错,可、可儿臣怎能放心父皇一人挑承国事,只愿日日适逢在侧……” 话至此处,竟已哭得说不下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敬辉帝回握住康王的手,“今周秉旭已死,矿税之事……就此翻过。否则,朕今日……又怎会招你单独入宫。” 他压着咳语重心长,道:“怀斌,你如此拘于小错,还,还如何能……继承大统……” 贺峻修猛然垂首遮掩了眼中光,顿了片刻,继续无声地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1]:“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出自《西江月·日日深杯酒满》宋·朱敦儒[2]:《长相思》宋·陈东甫感谢观阅。 第49章 对峙 敬辉帝停顿一阵,似是知道贺峻修需要时间来吃透他的话。 春时景暖,寝宫外正值燕啼莺唱。那角落里的银炉飘转来香雾,绕梁慢袅,被入窗的斜阳镀成熔金色。 皇帝低沉道:“如今大乘朝内安稳,权分六部,又有内阁四辅官,玄疆的动乱也自有人替你挡。你自小养在中宫膝下,是、是朕的嫡子,除了你……朕,再无,再无旁人。怀斌,你……你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