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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费了帝君栽培,活该下场凄惨!不得好死!” 叫骂声此起彼伏,说书人面前铜盘中被投掷的银两却越堆越高。 这个故事苏夜之前听过,这倒是第二次再听了,更新了的话本变本加厉地将主角渲染地更加面目可憎。 故事讲的是上古炎帝与蚩尤一战中,原本隶属于炎帝的一员大将后卿叛变,带着“诚意”投靠了蚩尤,给炎帝的大军造就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所幸,最终还是炎帝大败了蚩尤,那叛变的大将死在战乱中,尸体被遗弃在乱葬岗,无人为其收尸,魂魄终日难以离开乱葬岗,日日受着苦楚。 难得有话本的主角并非正面形象,反而是叫人唾骂的角色,苏夜其实也能理解,人的情绪复杂,常常有难以释怀的负面情绪,却碍于一些缘由不得发泄,这以反派为主角的话本就是用来让人发泄情绪,让人唾骂的。 待到说书先生将这魔星后卿的话本讲完,不少人心满意足地撑着伞,迈着愉悦的步伐走出。 说书先生抱着赚地盆丰钵满的银子,笑开了花,想要赚银子,就是要琢磨客官的心思,就是要满足客人的心理需求,别的他哪里需要管那么多? 苏夜觉得说书越来越无聊了,好像也没什么有趣的,他将手中剥好了的一把坚果放进白若一面前的小碟中,笑道:“师尊觉得这故事怎么样?” “是非在己,毁誉由人。” 这句话不是白若一第一次说了,他好像从来不介意旁人如何议论,不管是议论别人还是议论他,他都不在意。 白衣谪仙半靠在软椅上,偶尔瞥向身侧的窗外,似在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无意识地接着苏夜给他剥好壳的坚果,时不时往嘴里放上一颗。 师尊好像有点人气儿了…… 他的师尊就像是天边的烟云,笼在山间,偶有出岫让凡人眼前一亮,惊艳了一把,却又握不住拴不来,泥潭的死水渴望那片烟云,用自己肮脏的身躯妄图承载他,得到的却只能是镜花水月,更遑论掬起。 “……师尊。” 苏夜喉咙攒动,终是开了口,状似漫不经心,实际上用尽了全部力气,问了一句他这辈子一直在思考的一句话,“我看那话本上说,‘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师尊怎么看?” 白若一浅呷了口茶,反问道:“那要看你怎么看待了,你很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吗?” “…………”没文化惯了的苏夜有些懵,其实是在乎的吧? 他想了想,小时候很在乎别人叫他“小杂种”,他那时候很小,不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别人喊这三个字的时候,是带着一种厌弃的眼神看着他的,他才明白这不是个什么好称呼。 再后来,他希望自己可以不比别人差,可心中深知,那些仆从喊着他表公子,其实都明白他的地位是比不上作为嫡长子的钟续,既然注定争不过,他也懒得争了,日日放浪形骸,醉生梦死,被人不齿、被人诟病、被人鄙夷其实算是好事,他们都知道表公子根本没有可能争过少主。 即使他天赋异禀又怎么样?即使他天生就适合修仙又如何?他不可能也没有机会接触仙途。 那些眼神和看法一部分是他不能决定的,另一部分却是他故意为之,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可被人“废物,废物”地喊着,他心里其实也会痛,是从里到外的溃烂,表面上是看不出伤口的。 白若一又反问道:“你觉得我在众生眼中如何?” 苏夜眼睛亮了起来,灿若星河,忙道:“自然是顶好的,师尊是拯救苍生的仙尊,是兼爱天下的神祇!” 白若一浅笑着摇头道:“那不过是大部分人的片面之词,也会有人觉得我不近人情,觉得我过于严苛,甚至也会有人觉得我这么些年不世出没有尽到拯救天下的责任。起初这些责任是我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再后来就变成别人对我的期待了。我若去做了是应该的,若不去做便是失误,是恶毒,是辜负苍生的期望。” 苏夜没那么想追问下去了,听着白若一波澜无惊地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就那么大大方方,全无怨恨地坦然讲出,他心中觉得很痛,心疼白若一,这个男人看起来那么强大,那么无坚可摧,可背地里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师尊为苍生所做的都是自愿的吗?师尊会觉得委屈吗?” 白若一摇了摇头,“自然是自愿的,我并没有期盼他人对我的评价如何,谈何委屈?” 不委屈吗?怎么会不委屈? 他是白若一的弟子,仅仅只是守在自己师尊的身边,听着、看着、感受着,都觉得委屈地要命! 怎么会不委屈? 怕不是眼前这个人太过坚强了,受的伤太多,太重,便觉得眼前这细小绵密的伤疤没那么狰狞。 可是,苏夜心疼地要命,他蓦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想将白若一带走,带到一个接触不到任何人的地方,再也没有人可以祈求、哀求、恳求、要挟、绑架白若一去做一件件危险的事情。 白若一:“你若不在意他们的话,他们便无法轻贱你,你若不相信他们的话,他们便无法欺骗你,更何况千人千面,他们如何说你,不是你能决定的。” 所以,师尊觉得没那么疼是因为没有在意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