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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陟厘拳头握得紧紧的,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她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事,但脑子里却是乱哄哄的,“我有医术,我可以救人,我治过很多名伤兵,我还可以治更多的……我拿着军饷,我也是大营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你就是不让我去?” 谢陟厘没有打算哭,可整个人已经抖得声音里全是哭腔,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她在帐外徘徊的时候可是打了好多遍腹稿,每一遍都有理有据,但现在的情形却是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小孩问人家为什么就是不给她糖。 “唉。” 风煊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叹息,下一瞬谢陟厘被拉得跌坐在床上,肩头靠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整个人陷进温暖的被子里。 “……你怎么这么能哭啊?”风煊低声问。 谢陟厘的脑子似分成了两半,一半还在气愤委屈,一半顺着他的话抽噎着答:“我、我也不想哭……” 然后才意识到这情形好像不大对…… 风煊在西角城养伤那段日子,谢陟厘照顾他的伤势,换药包扎更衣擦身什么都做过,但当时她只觉得他是病人她是大夫,不觉得亲密,只觉得自己应该尽职。 此时只是被这么揽着,仅仅是肩头贴在他的胸口,她便强烈地意识到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胸膛上的热力像是可以蔓延到她的身上来。 紧跟着她周身一暖,风煊把整张被子从后面裹在了她身上,被子还带着他的体温,暖烘烘地包裹着她。 “冻得跟个冰块似的,你在外头站了多久?” 风煊一面问,一面吹亮了火折子,点亮旁边的蜡烛。 光亮躯散了黑暗,帐内刹时被柔和晕黄的光芒充满,谢陟厘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一片湿亮,小巧的鼻尖微微发红,不时还要抽动一下。 糟了。 风煊心想。 原以为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人的理智退位,他对她那颤抖的哭腔毫无招架之力,所以才点上灯。 结果点上灯,看见一滴泪水从她发红的眼眶里如珍珠般滚落出来,且她还就这么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饱含泪水的眼睛望着他,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你……先别哭了,”风煊有些无奈地道,左右翻了翻试图找一块帕子,找了一遍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的帐篷里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只好暂时拿自己的衣袖递给她,“先把眼泪擦擦。” 谢陟厘从风煊那有些闪烁的眼神里发现了一个事实——晚上来寻他是对的。 晚上的风煊好像明显比白天的大将军要软和得多,一定也好说话得多。 她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却没有用来擦眼泪,而是抓在手里,轻轻地晃了晃:“大将军,我……我真的很想随军,您……” 她顿了顿,想起以前他三番五次的交代,便顺从地换了一个称呼,眸子看着他,闪着一丝怯怯的、希冀的光,“你……就让我去吧?” 要命。 风煊很知道此刻就不该再看着她,最好再一挥袖子甩开她。但视线完全忽略了脑子的想法,只觉得日月星光加在一起都不如她眸子里那些柔和的光芒夺目,手臂更像是变成了铁铸的,衣袖被攥在了她手里,一动不能动。 “不行……”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能吐出这个两个字的,接下来的话更是自己就跑了出来,“战场凶险万分,远征胜负难卜,我不能让你去。” 这话一出口风煊就后悔了,方才的噩梦还在眼前,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待要收回手臂,却发现衣袖依然被谢陟厘抓得紧紧的,她脸上有点自责:“对不起,我以为……以为……” ……以为你就像闲来无事的人们偶然想逗个闷子,于是给自己养个猫猫狗狗,猫猫狗狗想干什么,就偏不让它们干什么。 “我知道战场凶险,我不喜欢打仗,可是,如果这一场仗打赢了,北狄就再也没有力气欺负我们了对不对?” 谢陟厘认真地看着他,眸子里还带着一丝水光,“从前我一点儿也不想入伍,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可经过上一次大战,我已经明白了,人须得先把坏人打趴下,才能安安静静过日子。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真的……真的挺能干的。” 她一向谦虚得很,这是人生头一回自吹自擂,脸上便忍不住有些发红,但话已经说到了这儿,她便一鼓作气,接着道,“还有……师父一直留在兹漠,坟里只有一身衣冠,若是这次能随军,我便可以去兹漠把师父带回家了。大将军,我们会经过兹漠的,对吧?” 谢陟厘是不爱说话的,很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她攥着他衣袖的指节微微发白,脸上明明害羞得发红,却依然坚持直视着他。 ——她拿出了她全部的真诚和勇气。 风煊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第54章 药 “我答应你。”风煊道。 谢陟厘的眼睛原来还泛着一丝泪光, 此时却是一下子亮了起来,只是她还来不及高兴,风煊便道:“但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你答不答应?” 谢陟厘想也不想便点头:“答应, 答应。” “一, 随军出征,一切听从军令,不得违逆。” 从军听令本是军人天职,谢陟厘当然应下。 “二, ”风煊声音顿了一下, “从今往后,不许夜入他人屋内, 尤其是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