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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风煊一只手捂住了脸,声音里透着一股麻木,“让我静静。” * 谢陟厘刚开始还有几分战战兢兢。 回到家的头几天,每每门外有点动静,她就疑心是军中派人来捉她回去。 如此这般提心吊胆过了十来天,天天无事发生,她的一颗心才算真正放下来——菩萨保佑,大将军不是说醉话,是当真放她回来了。 邻居们都好奇她突然返家,王大娘更是追着问。 谢陟厘不敢告诉她自己算是走后门退伍了,只说现在没有战事,营里比较清闲,再加上之前一直没有休沐,所以上官让她回来歇歇。 这个解释立即把王大娘心里刚升起来的小火苗浇了下去。 毕竟这么多年了,北疆北狄再怎么闹,都没有在夏季里打过仗。 谢陟厘做兽医的名声好,人一回来就有活找上门。 她出门应应诊,回家带带小羽,过得和从前一般无二,去军营的这段日子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只有偶尔在灯下给小羽缝衣裳的时候,心神会被昏黄灯光牵扯,不由自主便想到那一晚风煊的模样。 他的目光微薰,神情柔和,那一瞬他不再冷漠肃然,整个人像一团温暖的火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一切都可以如你所愿。 ……真是醉了吧? 谢陟厘微微吐出一口气。 还好即使是醉话,大将军也没有食言。 “阿厘,你在发什么呆?”小羽揉着眼睛问。 “没发呆,你快睡。”谢陟厘柔声道,“再不睡,明天就赶不上赛马会了。” 这正是小羽舍不得睡的原因。 每年一次的赛马会是北疆所有小孩失眠的罪魁祸首。赛马会上不仅有夺冠的英雄和乐坊的美人,还有数不清的小吃和各式各样过年才出来摆摊的玩意儿,比平常的赶集热闹一百倍。 第二天清早小羽果然起得晚了,王大娘已经过来敲门了。 谢陟厘给马套上车,娘三个一道去云川城。 王大娘一路抱怨:“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爱睡懒觉,你看看日头都有三尺高了。我前儿还托人跟二哥儿说好的,让他清早在城门口等我,这下好,辰末都不一定到得了,二哥儿定然是等急了……” 小羽抱着谢陟厘准备好的馒头啃着,抬头说道:“大娘嫌我们晚,干嘛不自己走?” 王大娘被噎了一下。 谢陟厘把水壶给小羽递过去:“小羽,不可以这样和长辈说话。” 小羽歪着头道:“我说的是实话呀,是大娘嫌我们晚啊。” 王大娘干笑:“这孩子,平日里吃了大娘多少糖,嘴巴怎么就没吃甜一些?大娘这不是想着路上可以照顾你们两个嘛,不然我早就一个人出门了。” 小羽点点头:“嗯,谢谢大娘。大娘以后就自己来吧。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阿厘的。” 谢陟厘一面赶车一面听着车上一老一小说话,不自觉地笑了。 小羽脑瓜比她灵,嘴皮子也比她快,真等长大了定然比她厉害得多。 西角城离云川城近得很,没多久马车便到了城门口,下车后并未找到王二哥的影子,等了半天王二哥才姗姗来迟,说衙门里有点事耽搁了,还客客气气地给谢陟厘赔了个不是。 一面说话,目光一直往谢陟厘身上打量。 谢陟厘今日穿一身淡蓝衫裙,终于没有系那身围裙,丰厚的长发照往常那样结成长辫,直垂到腰后,北疆风大得很,衫子贴在身上,露出那盈盈一握的腰线,面上是肤白胜雪,眸若点漆。 男子们的赛马会,对于女子们来说便是赛美会。在无数盛妆打扮的女孩子中,谢陟厘素净得会让人一眼忽略,但只要看上第二眼,视线便很难从她身上挪开。 她就像一捧清泉似的,越看越舒服。 王二哥的视线粘得有些过火了,王大娘使劲拧了儿子一把,口里道:“走走走,快去看赛马吧。” 王二哥应着,路上一路给小羽买吃的,还问谢陟厘要不要。 王大娘看不惯他这么讨好,趁谢陟厘带着小羽去挑风筝的时候,把准备掏钱的王二哥拉到一旁,道:“给小孩子买包糖吃吃就完了,至于这么上赶着么?我告诉你啊,她是入了伍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上战场了。” 王二哥还瞧着在那边摊子上的谢陟厘,“三年后不就退伍了嘛。” “你哟,三年后她都二十一啦,老成这样,哪个还要?不是说了让你在云川城找个好姑娘么?你怎么净盯着她呢?” “云川城的姑娘岂是说找就找的?”王二哥撇撇嘴,“稍微像点样子的,张口就是多少多少彩礼,又要铺子又要田地的,谁给得起?那些要的少的,又都是些歪瓜咧枣。我越想越觉得阿厘好,虽说是个兽医,但无父无母,咱们能省一批彩礼钱……” 话没说完就给王大娘掐了一记:“想都不要想!只要姑娘年轻好生养,彩礼该给还是要给。你这般品貌人才,我就不信云川城的人都瞎了眼。” 两个人自以为压低了嗓子,但王大娘的嗓门一向大得很,再怎么压低也很有限,谢陟厘不想听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只道:大娘英明。 小羽长大之前,她不会考虑嫁人的事,就算要嫁,也不可能嫁给王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