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重生]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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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青春年少的鲜活,是后来五年间,他日夜渴盼却再也无法见到的。 薛恕闭了闭眼,又忆起了地宫冰棺的寒冷。那样彻骨的寒凉,冷入肺腑,叫人永生难忘。 他有些怕冷的拢了拢衣襟,又伸手去触碰水面。 水面晃动,波纹荡开,投映其上的面容也模糊起来。 薛恕一瞬不瞬地看着,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惶恐来,害怕如今这一切,只是他思念成狂的臆想。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殷承玉,确认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他连外衣都未披,便匆匆往外走。守夜的小童被惊醒,急急忙忙上前想要阻止,却被他一句话钉在原地:“闭嘴,不许叫人。” 小童畏惧地看着他,又退了回去。 临出门时,薛恕瞥到了放在小童放在一旁的药箱,那里面装得都是给他处理伤势用的药品。 他在药箱前驻足翻找片刻,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便大步出去。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就连抢时间搜寻伤者的士兵们都歇息了。整个营地里,除了几堆烧到了末处的篝火,就只有巡逻的士兵还未歇息。 薛恕避开巡逻的士兵,寻到了殷承玉所在的主营帐。 他蛰伏在黑暗里,制造动静引走了门口值守的护卫,悄悄潜了进去。 主账内只留了个值夜的小太监,此时也已经在罗汉榻上睡了。薛恕悄无声息地走近,手指按在他的脖颈大脉处片刻,小太监便昏死过去。 他驻足了片刻,方才一步一步靠近屏风后的床榻。 床上的人睡得极熟。 薛恕站在榻边时,他仍一无所觉。他的睡姿十分端正,双手交叠在腹部,长发打散,在枕上铺开,衬得脸颊尖而小。 若世人都是女娲所造,那他一定是最得女娲钟爱的那一个。 薛恕贪婪地看着他,目光从他微颤的眼睫,流连到丰润饱满的唇上。 没有一处不鲜活。 他眼眶酸涩起来,手指颤抖着轻触他的脸颊。待感受到温暖的体温时,终于再无法隐忍克制,将脸埋在他颈窝里,贪婪地汲取他的气味。 熟睡中的人似有所觉,眉头微蹙,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转动,似乎下一刻就要醒来。 薛恕抬起头,目光难辨地看了他许久,最终在他醒来之前,将从药箱里寻来的帕子捂在了他脸上。 这帕子在麻沸散里浸泡过,药力不算强,但足以让人继续陷入昏睡。 颤抖的眼睫又平静下来,殷承玉安稳睡着,呼吸绵长。 薛恕收好帕子,脱鞋上了榻,将他摆弄成和自己面对面的姿势,紧紧拥在怀中。 他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思念。 从他紧阖的眼、挺直的鼻梁,辗转到丰润的唇……每一处都没有漏下。 他亲得凶狠又放肆,却又小心翼翼不敢留下任何痕迹。 五年了,黄粱一梦于现世不过一瞬。于旁人来说,也许只是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醒来,多了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 可于他而言,他陷在梦里过完了一生,耗尽了爱恨。 他与殷承玉已经死别五年。 那五年间,他每一日都过得煎熬,艰辛无人可诉。 他遵照殷承玉的遗诏,辅佐幼帝,开拓疆土,创大燕之盛世。 他不结党不营私,不争权不夺利。 从一个满手血腥的jian佞小人,变成了备受称赞的肝胆忠臣。他收敛噬人的抓牙,按照殷承玉期望的模样活下去。 人人都说他变了,说先帝目光毒辣,竟没有看错人。 从无人知晓,从殷承玉走后,他便夜不能寐,思念成狂。 从前他不信神佛,但殷承玉走后,他却只有在念诵往生咒时,才能得片刻安宁。 他寻佛问道,大兴土木广修佛寺道观,召集天下高僧仙道,为殷承玉诵经祈福。 但却从不敢奢望来世。 身死魂灭,岂有来世? 只能靠回忆苟延残喘罢了。 殷承玥曾经怒斥他,说他已经疯了。 其实也没有错。 疯了总比清醒地活着要轻松,总好过每时每刻都要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种感觉太痛了。 像硬生生剜去心上的一块rou。 只是回忆,薛恕就疼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死死抱住殷承玉,像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拼命从他身上汲取温度。他紧握着殷承玉的手,将手指含在口中,克制地用牙齿磨。 忍得身体都在颤抖。 每一片哀嚎的灵魂都在叫嚣着占有他,像从前一样占有他。 凶狠地将他的血rou吞入腹中,合二为一,便不会再遭受失去的苦楚。 然而最终,他甚至没有在殷承玉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他将人抱了许久,亲了许久。直到外头传来些微的光亮,方才沉着眸起身。 动作轻柔地擦干他脸上和手上的水渍,再整理好散乱的发丝,将睡姿调整成原样,盖好了锦被。 一切和先前毫无分别。 最后他俯下身去,与殷承玉额头抵着额头,许久,方才起身离开。 * 薛恕外出许久未归,守在营帐内的小童已经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有些急切地迎上去,却又被他阴沉的表情慑住,畏惧地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薛恕扫他一眼,神色阴沉:“今晚之事,不该提的便不要提。” 小童喏喏点头应是。 又瞧见他背后的纱布上浸了红,忍着害怕道:“监官背上的伤口恐怕崩开了,得换药重新包扎才好……”大概是怕薛恕不肯,他又急匆匆搬出了太子:“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了,叫我们务必照顾好监官,不得有丝毫差池。” 薛恕脚步一定,眼中霜雪化开,可窥见些许温柔。 他看向小童,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去拿药来。”顿了顿,又道:“再寻面镜子来。” 小童不知道他要镜子做什么,也不敢问,只四处翻找了一番,才找到一面铜镜。 薛恕坐在桌边,小童在后头替他处理崩开的伤口。 那面铜镜就立在薛恕面前。 薛恕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俱是一脸阴沉。 他盯着镜子看了半晌,才尝试着调整表情。 这个年岁,他双眉间还未烙下深刻皱痕,习惯性蹙起的眉头舒展开,眼底的风雪也隐去,便与之前一般无二了。 他缓缓勾了唇,镜子里的少年英气勃发,当是殷承玉喜爱的模样。 小童替他重新上了药换了绷带,便退了出去。 薛恕在桌前对镜练习许久,终于摆脱了前世的阴影。 他自衣襟里将那枚绿玉戒拉出来,指尖摩挲半晌,低头吻了吻。 殿下喜欢他什么模样,那他就是什么模样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殿下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第65章 殷承玉一早醒来,就听人来报,说薛恕醒了。 他简单收拾过后,便匆匆往薛恕的营帐去。 过去时,大夫已经给薛恕诊完了脉,正在收拾药箱。薛恕则躺在床上,小童正端着药喂他。 看见殷承玉过来,薛恕的眼珠便不转了,直勾勾将人盯着。 殷承玉只作未觉,向大夫询问情况。 “昨夜没有发热,便没有危险了。接下来只需按时服药静养,等伤口愈合便可。殿下不必担忧。” 听大夫如此说,殷承玉才放了心。 让随侍的小太监封了赏银,将大夫送出去,殷承玉才走到榻边看薛恕。 薛恕眼珠动了动,与他对视。 殷承玉挥手将小童打发出去,在榻边坐下,顺手端起未喂完的汤药。 “盯着孤看什么?在地下埋了几日,就不认得孤了不成?”边说,便舀了药喂到他嘴边,眼里含着些笑意。 薛恕张嘴将药喝下去。眼睛却仍钉在他身上:“昨晚梦见了殿下。” “哦?”殷承玉伸出手指,将他唇角的药渍擦干净,又流连着摩挲了几下:“都梦见了什么?” 薛恕垂了眼,藏起了眼底的仓惶:“梦见殿下生我的气,不肯原谅我。” 这句话亦真亦假。 今世相遇历历在目,他才知道,原来他与殿下还可以走出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掺杂其他权势利益时,他们也可以温情脉脉,也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