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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先走。” 车夫领命,将马车赶到路边,等待前方那辆天水碧帷幕的马车先行。 那辆马车上挂了一枚凤凰花铜铃,一路上叮叮当当的,铃声轻灵,似是早春雨后从竹叶滑落的水珠,带着清冷的娴静。两车交汇,稍暖的白梅花香气从那侧幽幽飘来,秦骅忍不住瞥了一眼。 风刚好掀起窗帘,那侧的竹片卷帘也挂起,一道清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察觉到秦骅的视线,转过脸,对着这边温润一笑。 秦骅脸色稍变,“唰”的一声扯下窗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怎么回事?袁青翡怎么从这里出来的?这条路不是只有威远伯府一家吗? “我今日来寻你,府上说你不在,原本以为要空手打道回府,却不料在此处遇到了。”袁青翡不紧不慢地说,不用看他的脸,也知道他一定是笑着的,“我有事要和你说,天色尚早,要不要去五福斋用膳?我知道你爱吃那里的豆腐丸子和白斩鸡,专门定了一桌菜,都是你爱吃的。” 秦骅不好拒绝,若是顾皎真和袁青翡有什么约定,被他一时意气用事搅黄了,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可顾皎不是说不想再见到袁青翡吗?再者,袁青翡可不是和他们一条道上的。 “吃饭就免了,家中已备好饭食,就不叨饶袁大人了,朱雀街头有间茶楼,去那里喝杯茶吧。”秦骅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袁青翡轻轻笑了声,秦骅吩咐车夫,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到了朱雀街前的永安茶楼。 此处清雅,往来都是附近的官宦人家,太太贵女们平日里也喜欢在这里招待闺中密友,故此多雅阁包厢,用金镶玉竹隔开,配以绸缎软绵隔音,是商谈聚会的好去处。 威远伯府在这栋茶楼里有专用的雅阁,入了包厢,桌上早已备好茶水点心,清茗的芬芳在室内如轻纱云雾般舒卷。 “请。”秦骅引袁青翡坐下,亲自斟茶,茶水满溢,赶客的意思昭然若揭。 袁青翡将茶碟转了个方向,垂头欣赏碟子上的描金竹鸟,笑着道:“你以往可不会这样赶我。” “今非昔比,我已是有夫之妇,还请袁大人见谅。” “杳杳,我说,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走吗?” 秦骅身躯微微一颤,脑中雷鸣炸响,他猛地抬头,正对上袁青翡含笑深情的眼睛。 “当年是我不好,你要我带你走,我却违约了,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有时候夜半梦醒,辗转反侧,回忆起当年,只觉得对不起你,挠心挠肺地追悔莫及。我来燕京后,写信给你,皆如石沉大海,你总是避着我,直到我在宫宴结束后将你拦下,我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多苦。” “杳杳,当初你要我带你走时,不惜将贞洁赠予我,我却懦夫一般逃走。这些年你如履薄冰,我每每想起,恨不得回到当年,将那个逃兵掐死,若不是我的临时逃离,你也不会在秦骅的压迫下战战兢兢地过日子。虽然我知道现在太晚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走,让我弥补你这些年受的苦。” “当今圣上将崩,太子人微言轻,根本不可能继承大统。徐家睚眦必报,必不会放过太子一脉,威远伯府是朝中有名的太子党羽,待二皇子登基,必是满门抄斩,你也逃不掉。” “杳杳,现在还有解救的办法,你和我离开京城,我会为你铺好接下来的路,你不必担心被二皇子一派发现。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妻,你不是一直想要和我成亲吗?若不是秦骅从中作梗,我们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实属佳话。” 袁青翡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情的哀求,他含情脉脉地望向心中的姑娘,这是任何女人都无法逃脱的温柔捕获。 青衣如玉,谪仙公子,本是不染凡尘的避世天仙,却伏低做小,只求心上人与他一起远走高飞。 若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顾皎,怕早已投入了他的怀抱。 秦骅的脑子里一片浆糊,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淬冰的眼睛盯着桌面,像是要把桌子盯出一个洞来。 他不知道,根本无从知晓顾皎还有这般隐情,原来她当年是那么不情愿嫁给他,她早有如意郎君,是他秦骅一厢情愿,棒打鸳鸯。 燕端早就说过,他这人看到谁都想要救一救,也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救,别人愿不愿意被他救。 看看他做的好事,看看他一意孤行的下场,看看面前这人满腔热忱,眼中的感情guntang。 秦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头昏眼花,胸口压着一块石头,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设想,若这里坐着的是真正的顾皎,她会怎么做呢? 她是不是等这句话等了整整三年,终于拨云见日终有时,一碧万顷醉晴空? 这场才子佳人的戏本,没有他的戏码,就算有,他也是强抢民女的恶霸。 秦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蹒跚地下了楼,在上马车时一个趔趄,摔进了车厢里,腰狠狠地撞到了桌角,疼得腿肚子都打颤。 可再怎么疼,也没有心里疼,若万箭穿心。 他扶着座椅爬起来,手中湿润,举起来一看,才知道自己握拳时指甲陷入了rou里,已经出了血。 燕端和袁青翡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在他耳畔不断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