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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应看他清楚明白的装着糊涂。 更加明白了宁明志的居心叵测,临死了还会博取同情。 但是,和室跪了一地的人,里面绝不会有他钟应。 “你录像,不是因为亲情,更不是因为喜欢我爷爷。” 钟应无情揭穿了他的虚伪,直白挑明了真相,“你在监视爷爷,你在害怕——” “你害怕他是鱼腹藏剑的专诸,是自断其臂的要离,要杀你这功成名就的载宁帝王!” 这跪了一地的门徒,这豪华富贵的宅邸,这谨小慎微的监控,这虚情假意的录像。 将宁明志的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清清楚楚! “宁静致远、载宁闻志,哈!” 钟应失去了感伤流泪的冲动,畅快的笑出声来。 “我永远不会为你弹琴,我只可惜风萧萧兮易水寒,不能亲手学那聂政一剑,白虹贯日!彗星袭月!” “钟先生!” 钟应不管静子女士的挽留,径直越过了跪了一地的门徒们,离开了压抑的和室。 他一路走,一路控制不住的流泪。 时隔多年,他终于明白了师父曾说的—— “你爷爷为了遗音雅社的乐器,付出了太多,我们不能一时冲动,毁掉他的努力。” 他也终于懂了,为什么师父会说—— “望归一生谦和恭敬,忍耐了我们不能忍耐的一切,只为了完成沈先生的遗愿,让乐器顺利归来。” 师父语言委婉表达的“忍耐”“谦和”“恭敬”,成为了钟应亲眼所见的卑微、祈求、讨好。 他的爷爷林望归,为了自己的长辈犯下的罪行,承担起了本该由无耻混蛋自己弥补的过错。 无论是混蛋的责骂,混蛋的鄙夷,还是混蛋的羞辱。 林望归都付之一笑,脾气谦卑的说道:“伯爷爷,您别生气。” 如此的渺小低贱,又如此的伟大高尚。 仿佛只要遗音雅社逝者,能够灵魂安息,他就算肩负起不属于他的罪孽,搭上了一条性命,也在所不辞。 他亲眼所见的爷爷,正如师父和他所说的爷爷。 温和、儒雅,是世上最好的斫琴师,也是世上最好的良善人。 谁也比不过。 钟应快步回到了林望归居住过的猗兰阁,狠狠摔上了沉重木门,走到了监控看不见的死角。 他盯着那张幔帐厚重的雕花大床,也终于、终于明白—— 师父为什么不肯来日本。 因为师父来到这里,见到宁明志,见到在宁明志面前卑躬屈膝只为了一张琴的爷爷,一定会和他一样,怒火攻心,悲愤交加,只想一刀了结了面前的汉jian,让他再也不能说出那些令爷爷露出卑微笑容的话来! 室内凄清宁静,唯有低声啜泣和隐忍痛哭,证明钟应还在这里。 他的爷爷,是世上最好的爷爷。 是品格如兰、脊梁如松的林望归。 第75章 钟应再也没见宁明志, 也不关心他到底怎么样了。 平静安详的按时吃饭,到点睡觉。 无论载宁宅邸的佣人,如何看到他,钟应仍是一切如常, 还会询问:“之前说帮我换成煎茶道的老师呢?什么时候来?” 仿佛要将日本茶道学习到底, 不能浪费大好机会。 又过了两天, 憔悴的远山终于重新敲响了猗兰阁的门。 “钟先生,今天小川老师会来,他是煎茶道的传承人。” 钟应点点头,仍是不闻不问,准备去见新的茶道老师。 狭窄冷清的茶室, 传出了阵阵欢声笑语。 “哎呀,我们小川流没那么多规矩, 茶的味道才是我们毕生的追求。” “我去过中国, 我喜欢你们广州的茶楼, 热闹、好吃、茶也好!” “哈哈哈,我的梦想就是在名古屋, 开一间能让人开开心心从早到晚吃茶吃到饱的茶楼,还想请粤菜师父, 教我做茶点。” 小川老师笑声爽朗,虽然是跪姿, 但茶室气氛轻松愉快, 还乐于闲聊食物,“我喜欢虾饺、奶挞、糯米鸡!” 钟应一边学煎茶道, 一边听他报菜名。 那些甜甜的粤菜美味, 经过这位中文半生不熟的日本人报出来, 顿时溢满了香气, 弥漫于茶室。 把钟应都听饿了。 他伸手拿起和果子,淡淡奶香入口,终究是抵不过早茶铺子里软嫩爽口的虾饺。 小川也太能说,太能勾人馋虫了。 “小川老师,下次您来中国,我一定要请你去粤福楼。” 钟应笑着邀请道,“咱们吃茶聊天,肯定比在这间拘束的茶室,舒服得多。” “那好!”小川老师雄心壮志,“我先把小川流教给你,到时候吃茶请客,就是你的学费了!” 煎茶道果然比抹茶道轻松自在许多。 他们单单纯纯的讨论茶文化、说着中日美食,更像是品茶该有的气氛。 钟应沉闷的心情,总算在性格爽朗的小川老师这儿好了一些。 无论是宁明志特地挑的人,还是歪打正着,钟应都过得十分愉快。 首次授课结束,他差不多学会了煎茶道小川流,仍是依依不舍的和小川老师约定好,明日再见。 远山一直保持沉默,除了帮钟应当翻译员,他几乎不说多余的话。 也没了之前熟稔之后,悄悄冒出来的活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