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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戛然而止,致心按下了暂停。 钟应还没要求他们继续播放,就听到了宁明志疲惫痛苦的声音。 “你告诉我……你是樊成云的徒弟,你告诉我……” 他声声哀求,气息奄奄,“静笃临终前,到底是怎么说的?他是想见猗兰琴,还是想见我?” 宁明志音调慌乱悲戚,似乎这一生只求这一件事。 可惜,钟应心硬似铁,眼眶通红的看着宁明志。 他知道爷爷说的什么,他更清楚沈聆的遗书写的什么。 日日夜夜,千百梦回,钟应灵魂里都刻下了沈聆临终前的苦涩遗憾,也替沈聆痛哭流泪。 此时,他视线燃烧着仇视的怒火,轻声问道: “这是沈先生的事,也是沈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是他唯一的知音!” 宁明志骤然迸发出磅礴生命力,用尽力气咆哮道,“他应该想见我,他应该要见我!” “他一定会在遗书里、遗言里提及我!” 时日无多的老人,固执而顽强的挣扎,想要穿过时光抓住沈聆,寻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这份答案,在午夜梦中、在旁人话语里,统统得不到印证。 他心中愈发害怕,愈发空虚。 只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麻木得自我安慰一般重复道: “静笃……我是静笃唯一的知音!” 钟应站起来,步履沉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对,你是沈先生唯一的知音……”他声音掷地有声,“曾经的。” 眼前的宁明志沧桑枯槁,再也不像沈聆在日记里欣然提及的“致远”。 只不过是一个该死的、写进日记就会脏了纸页笔墨的罪人。 钟应走近看他,在周围人戒备的神色中,一眨不眨的凝视他,平静冷漠的说着宁明志想知道的一切。 “沈先生确实临终前说起过你,他问,为什么你们一起看的前线报道,一起亲眼所见日军兽行,你还能软了膝盖,做刽子手的奴隶。” 宁明志急促呼吸,他被这句话激怒,又渴求着知道更多。 “他说什么,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一生坦荡,却问心有愧。” 钟应不需要像爷爷一样隐瞒关键,他甚至为爷爷的委婉试探感到不值。 他直白的告诉宁明志,沈聆日记里说过的事情。 “因为他识人不清、被人蒙蔽,结交了一个奴颜屈膝的叛徒,害得遗音雅社的友人们四散天涯,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团聚。” 钟应长叹一声,却勾起惨淡笑意。 “他还说,他不信,这世上有人亲眼见到日军将无辜百姓当街斩杀,还能助纣为虐。” “他也不信,竟然有人崇拜残害同胞的凶手,还能利欲熏心充当凶手的说客。” “他不信,他本该到死都不信……” 钟应血气上涌,眼眶酸胀,声音颤抖,笑着直视遗音雅社的叛徒。 “宁明志,因为你,他信了。” 沈聆的日记,在钟应脑海挥之不去。 那些病重之中,夜晚惊醒后提笔写下的日记,字里行间都是血泪。 钟应曾经以为,那些日记都是沈聆对世态炎凉的感慨罢了。 直到他慢慢长大,慢慢知道了许多事,师父才凝重的告诉他—— 沈先生感慨的,都是一个辜负了他信任的汉jian。 钟应不能在汉jian面前流泪,他心脏剧烈跳动,音调平静如常。 “我知道你想听我弹琴,听我击筑,都是因为沈先生——” 他勾起笑意,对宁明志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你好可怜,你心心念念的沈先生,至死都没有一字提及你。他说,他这一生,只有一件事后悔,那就是将十三弦筑命名猗兰,送给了配不上猗兰的伪君子!” 宁明志剧烈急喘,异常痛苦。 医生们连忙为他注射药物,维持着他岌岌可危的虚弱性命。 静子女士见状,连忙跪着上前,出声婉言哀求道:“父亲,您将这些录像赠予钟先生吧,他若是看完了学文的影像,一定不会再如此的生气。” “他也是我们家的后人,他会懂得学文的苦心。” 她的话,徒劳的想要为钟应圆场,想要依靠林望归的录像,让钟应回心转意。 然而,钟应岿然不动。 师父吩咐他带回去的影像,近在眼前,只要他学着静子、学着远山、学着致心跪一跪、求一求,必然能够得偿所愿。 可他挺直了腰板,站在那里,冷笑着看宁明志。 任凭静子无论努力,他都不会软下脾气。 “我、我给你。”宁明志眼睛模糊,眼泪胡乱流淌,信了静子的话。 他仰视钟应,声音孱弱说道:“只要你击筑让我满意,不要说十三弦筑,还是遗音雅社的乐谱、古籍,就是这栋载宁宅院,我整个载宁家族的财产,都可以给你。” “钟应,只要你弹奏它,我求你弹奏它。” 宁明志听进了静子的话,将他从未欣赏、从未喜欢过的侄孙,当成了最后的指望。 他说:“你看看这些录像,都是学文的录像,都是你爷爷的录像。” “我是多么的喜欢他,你又多么的像他。小应,我把录像都给你,只要你弹琴,只要你击筑!我什么都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