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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望泞她们以及舒窈都是出身贫寒,被卖到乐坊里,她们的认知中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且相比于以前的日子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不要说她们心甘情愿待在乐坊里是堕落,就算是出去了,世俗也会把她们逼死的,贱籍两个字注定她们难以有好下场。 维桢身份使然,从高门贵女到家破人亡,从教坊司辗转到乐坊,她所经历的痛苦不比这些人少,只是因为是不一样的痛苦,所以谁都无法说开。 陆缈想着维桢现在应该是需要人陪的,这段时间便没有怎么去舒窈那边,每日待在睿英馆看维桢书画练琴。 她的字写的真的很好看,陆缈也给不出什么专业的评价,沉默着给她研墨。 这宁静也维持了好一段时间。 冬天很快来了,大雪席卷了整座明徽城,给这座繁华恢弘的城池披上了一件素衣。街头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乞丐。听陆襄说,都城附近还算是好的,边关那边街上到处是被冻死饿死的尸体,弃婴多了不少,可权贵们还在吃喝享乐,一派安然。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吧。 朱颜辞镜楼里的梅花开了,银霜扑簌落下,跌落枝头,和那小小一簇红梅交相辉映。一大片的红梅白雪,终日里园子都是梅香扑鼻的。屋檐上已经覆上厚厚一层雪,有的落到宫灯上,没一会便化了。 天凉了,娘子们都不大愿意出来,屋里烧着炭火,时不时蹦起火星子,噼啪作响。 陆缈朝着手心哈气,扑了扑身上的细雪粒子,推开门那一瞬间,暖气充盈整个身子,叫人舒服多了。 舒窈见了又骂她:“我不是给了你一件软毛织锦披风吗,你怎么也不披上,本来身子骨便算不得好,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办?”一边皱眉说她,一边又给她端了苏子饮来。 “快些喝了罢。” 舒窈的眉眼又精致了一些,原先不施粉黛的一张脸,如今也染上了胭脂,从眼角到眼下一片芳菲,把勾人魅色又提上去了几分。 她取了象牙制的小盒子过来,递给陆缈,“这是燕绥姑娘赏给我的口脂,说是里面加了丁香,藿香,白檀香,甲煎,麝香,零陵香等十四种不同的香料,我闻着舒心,颜色也好,我这有两盒,这一盒你拿去用吧。” 她把口脂接过来,凑近轻嗅,确实是怡人芳馨。陆缈想着她干脆也去做口脂好了,没准做的好慎娘给她再多些月钱,这样阿襄读书便更好过些。 她如今已经涨到了每月二十缗钱,还攒了不少娘子们赏的好东西,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你这段时间都不往我这里跑了,若不是我叫你你还真忘了有我这人了是吧?”舒窈醋的厉害,心里是恨毒了维桢,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拖着阿缈不放。 陆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摇着舒窈的手撒娇:“好了好了,这不是维桢那边正不好过吗,她性子犟,我若再不多陪陪,出事了可怎么好。再说,你和她也是朋友啊,你就不担心她吗?” 她知道阿回只是嘴上说的厉害,其实心肠很好的,要不然当年在韶园的时候,她也不会因为维桢跟人打架。 舒窈狠狠的推了推陆缈的脑袋,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这么蠢呢?维桢糟了琼琚楼那几位厌弃,你还紧赶着上去,得罪了那几个你心里舒坦是吧!” “才不会呢。”她们都是好人。 翻了个白眼,舒窈才不情不愿的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跟燕绥姑娘说了几句好话,她叫我跟你说,明日叫上维桢去锦园赏梅。” 她才不是心肠好可怜那个人,她只是想让她的阿缈一起去而已,就是这样的。 陆缈声音软糯,“谢谢阿回。” 锦园是那位赵仆射买下的园子,多是用来招待宾客,因着和慎娘的那一层关系在,锦园也可以算是慎娘的。 翌日一大早众人便坐了马车出去,大多是分开走的,她们这样的身份出去太过显眼只会落人口舌。 这些年她们都有经验了。 一年难得出来几次,碰上这样的好时候,连锦颀都变的活泼起来,和南嘉一起打雪仗。甘棠带着望泞去折梅,琬琰和菀青还在继续往锦园里面走。 今日燕绥穿了身朱红散花百褶裙,外面是缎绣氅衣,听说是她那位当海盗的情郎送来的。 一身鲜亮的颜色在漫天飞雪之中格外显眼。 她嘴角噙笑过来,一双桃花眼轻扬看向维桢,她道:“要一起去折梅吗?” 维桢愣了片刻,不自然的颔首。 陆缈心里也欢喜,她就知道燕绥最是心软,若能够把过去的事翻篇大家都能开心些。 她静静听着两个人说话。 “其实我大概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大家闺秀嘛,总是想着嫁如意郎君,琴瑟和鸣的。想来你自小也听了家中女眷对我们这种人的评价,脑海中对我们的形象已然有了定义,陪酒陪笑,以色事人,声色犬马,放荡不堪,我也能理解。” “首先我要肯定你们想的是对的,我们正是这样的人,可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啊,为了活下去没有办法的。”燕绥看着维桢,目光柔软,“如果你没有进了乐坊而是在外面的话,这乱世之中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维桢停下步子默不作声,斗篷下的一双玉手紧紧攥着,她心里明白,可能半年都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