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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雯因此略使了手段,把她也“偷”了出来,有二十四衙门和沈尧的羽林右卫做掩护,顺顺当当地就出了宫。 她走前仿照着先帝的笔记写下的太平遗诏,后由沈尧交给了文贵太妃,再之后的事情,薛雯就一概不知了。 本是去躲清闲的——也是去了一趟西南得了便宜,始知天大地大,是读书册、听人言千万遍,也比不上亲眼所见的。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再看不过是小极了的四方天。 谁知去了蓟州也不得清闲,反而卷进了“托孤试二妃”的风波里,还好好儿地得罪了一场那卓青茗。 如今再听沈尧讲述,京城里竟然也不太平,心里便不由平衡些了······ 沈尧便是从她离京后的朝中变动讲起—— 薛昌煜是个惯能折腾的,布置下代行职对文武大臣们下完了手,就又盯上了勋贵了,这些年他才京城中过得憋屈,谁都看不太上他,谁都不甚恭敬他,因此谁都跟他有点儿过节。 犹记得当年,谢自安与王贲元曾一番配合,宴席上奚落了薛昌煜,如今秋后算账,文昌侯竟然就为儿子昔年的一句“我敬贲元兄”而丢了爵位,被贬为了庶民······ 前有孝端皇后母家,后有文昌侯府,京中一时人人自危。 文贵太妃第一次对王太后低了头,找了个由头称想回一趟永安侯府——只怕是也被皇上的阵仗吓到了,想提点约束家人。 王太后得意非常,尖酸刻薄着对文氏好一番奚落,文贵太妃也只是逆来顺受,低头讷讷附和。 王太后被哄高兴了,通体舒畅,也就松了口,允她出宫。 文氏戏还没完,千恩万谢感激不尽,惶恐不安地告退了。 等到皇上和高皇后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一路飞奔早出了皇宫,都快走到联通外郭的洒金桥了。 沈尧亲自护送,一路疾奔,文氏乃脂粉英雄,在马车里被颠得三荤七素,两手撑在车壁上,咬着双腮止晕,愣是一声也不吭,扮作宫女儿坐在车辕上的崔樱桃虽也辛苦,但反而比她好受些。 终于,有惊无险的赶到了侯府。 文贵太妃两脚发软,跌跌撞撞地被扶下了马车,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巷口传来辘辘的马车声,沈尧连忙半抽出了佩刀,浑身紧绷地戒备起来。 马车上头悬挂了木牌,离得渐渐近了,沈尧定睛一看,讶然道:“是···是鄢首辅?!” ——马车到了跟前,白发苍苍的老大人踩着板凳下了车,果然是当朝首辅,连薛昌煜都敬重的,唯一没有被代行职大臣祸害的鄢之卿,鄢老大人。 文贵太妃一下子攥紧了崔樱桃的手,忍不住退了半步。 那崔氏受文贵太妃影响,对这鄢大人的印象也不怎么正面,她又是个最为胆小的,不由紧张得直咽口水。 沈尧的情形与薛雯相似,鄢老大人亦是他的恩师,故而不像那二人存有偏见,但兹事体大,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文、崔两人的身前,规矩行礼道:“鄢大人,不知突然造访,有何要事——卑职等奉命护送宫眷,还望大人回避。” 老大人拿眼角斜了他一眼,冷哼道:“沈元麒,你不如二公主脑子灵醒拎得清,否则,绝不会在此时拦我。” 沈尧连忙倍加恭敬地道:“大人所言极是,公主人中龙凤,微臣营苟之徒,何能相较乎?” 鄢大人没时间和他扯闲,抬步绕开了他道:“笨瓜!知道还不起开?” 沈尧被鄢大人从小骂到大的,习惯使然,闻言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竟然当真让开了! 第87章 国士 绕开了败下阵去的沈尧,鄢大…… 绕开了败下阵去的沈尧,鄢大人直步到了文贵太妃面前,守礼地盯着地面,恭敬行臣子礼,道:“太妃,请将遗诏与臣一观。” 文贵太妃心虚胆突,扶着崔氏的手下意识地又是一紧,崔樱桃娇弱,没忍住当即就是一声痛呼···更显得她们两个势单力薄了······ “胭脂固轻,此系何名?” “后妃跋扈,老臣不堪此辱。” 那年她是后宫得宠的嫔妃,嬉笑怒骂,也曾被捧在手心上,那年他是五十岁高龄的老翰林,锦绣文章,终于被皇上看在了眼里。 那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的人生中,第一次短暂的交汇。 文贵太妃心中忐忑,勉强控制住不手抖,从怀中取出一明黄卷轴,双手捧了出来。 鄢大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同样伸出双手,接了过来,道:“娘娘,您不该啊······” 文贵太妃登时两眼一黑······ ——心里头叫苦道:“好公主,好蓁娘,你口口声声替你的这位恩师打保票,又点灯熬油费了恁大的力气造出来,如今人家连打开看看都不曾,上手一摸就知道了是假的,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说什么都没用了,呜呼哀哉,真是天要亡我们母子么?” 文贵太妃怨天尤人的这当间儿,鄢大人再次开了口,他苍老干巴的脸庞上显出了一种格外冷静庄严的神色,有些缓慢地,将手中的“遗诏”高高举起,一字一顿地道:“此乃大行皇帝所立太平遗诏,见之如见先帝,尔等还不跪下!” 文贵太妃结结实实一愣。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看着目含温和鼓励的老大人讷讷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忍不住内心激动热泪盈眶,扑通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