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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尧明明只是打了个旗号,一进来见人家不搭理他,竟果然大礼参拜,老老实实跪下道:“臣有罪,还请殿下恕罪。微臣不足惜,殿下火大伤身,便实在令臣惶恐难安,万死不抵。” 薛雯被他这一手吓了一跳,甜白瓷小汤盅差点儿合扣在身上,还是瑞金眼疾手快,忙接了过去收走了。 殿内再无旁人,沈尧更无顾忌了,颇为光棍地扬着脖子嚷道:“臣自知有罪,还望殿下看在······” 薛雯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手脚并用地挪到跟前儿,扯住沈尧的袖子怒冲冲打断他道:“你还不起来?快别做这样子膈应人!” 沈尧并不就坡下驴,仍是不肯起身,道:“殿下不恕臣之过,微臣不敢起身。” 薛雯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跟我来这套”?冷哼一声,反将道:“那你就自便吧,我可没工夫在这儿耗着。” 说着就想起身下榻绕开他,沈尧也不着急,眼睛都不带抬的,一手将榻边摆放的薛雯的一双宝蓝绣鞋拨拉到身后挡住,另一手握住薛雯的小腿,没事儿人一样继续道:“不敢耽误殿下的正事,殿下自便,微臣愿长跪于此,直到殿下消气。” 薛雯气得想拿脚踢他,却是哪只脚动他钳住哪只,大有些“兵来将挡”的意思,薛雯赖不过他,气急败坏道:“沈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君跪双亲,你就这么不讲究?” 说是跪,其实也就是跽坐着,沈尧抬着一双桃花眼,笑着逗她道:“这原也有缘故的,昭昭明日在此,自然跪得了,何况殿下又有‘女承乾’的美名,我也不算亏。” 他是随口的玩笑话,逗着薛雯玩儿的,谁知此言一出,却是让薛雯眉头一跳,瞬间变了脸色。 “承乾”者,顺应天意也,也可作承继乾坤,久朝时承乾宫甚至也做过太子的寝宫,这个说法也不新鲜,打她参与议政后,当面和背后说她是女承乾的都不少,是抬举、是奉承、是客套,而这听惯了的戏称,在今日的薛雯听来,却早已成为了诛心之语。 虽不过是瞬息,沈尧自然是能看出来她神色变幻的,立刻便也不再胡闹了,连忙起身来,紧盯着她担忧道:“怎么了?好了好了,我不闹了就是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是打是骂是罚的只随你,我只有领受的。只是凡事总要容人有一辩之机的,好歹不叫我委屈。” 薛雯无力回他,只心不在焉地潦草点了点头,沈尧便小心翼翼挨着他坐下,絮絮道:“董依依一届孤女,伶仃无依,出了什么事了,甭管是不是你的过错,少不得落一个苛刻跋扈的声名。她又是投到我们府上的,亲戚不亲戚的在其次,董家到底曾是我们家的旧部,如今投靠而来,又有你我这一层在,到哪儿都少不了好事的人,一旦传左了,到时候我父想必也会惹一身麻烦,一头是你,一头是我们沈家,你叫我怎么不着急?” 又正名道:“我的确心急冲动了些,但那一箭本就是冲着你侧后方的那棵树瞄的,也是我心里有气的发泄之举——我又不是疯了?!你也是本就心慌,故而吓住了,其实离你别提多远了。” 薛雯心神不宁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前头都没怎么听,就听到这一句急眼了,甩开沈尧的手怒道:“你快得了吧!我鬓角都被箭擦着了,还远着呢!你不要死无对证就胡说八道的!” 老天,活活冤死个人!沈尧气得瞪着眼睛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忍了忍想着这时候争长短也没意思,转而又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确实也是没的对证。那董依依如今看来却是个祸头子,平白无故的,我爹也是憋气得很,日后便拘着她深居简出只当多个人口便是,我又常在外院,为她生气是再没意思不过的了,公主您说呢?” 说着便去看人的脸色。 公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看就没怎么上心。 ——她想告诉他。 ······ 薛雯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一个个就如烫手的山芋,你若真告诉了沈尧,来日岂知不会因此而害了他?何况事到如今,早已如立于悬崖峭壁之侧,容不得一步踏错,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他就可信吗?沈尧话里话外不离沈家,他就可信吗?说什么多年情分不作伪,那么你与父皇的父女亲情难道就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牢靠的,还有谁是牢靠的? 不要说,薛雯,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能宣之于口,有的事情注定要独自背负。 她的神情状态明显不对,沈尧逐渐变得肃然,扳着她正对自己,带了些小心的问道:“蓁娘,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要说,事缓则圆当深思熟虑,你是热血冲了头了,你当下太不冷静了。 她眼中蕴杂着的纷乱的情绪另沈尧惊讶,她声音放得轻而又轻,道:“阿兄,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第28章 决裂 薛昌韫母族高贵,在众兄弟间…… 薛昌韫母族高贵,在众兄弟间独树一帜,娶的三个妃子更是一个比一个腰杆硬,一贵到底。 薛昌煜是目前唯一一个插手过朝政的人,曾持节任使犒赏三军,十足是个优渥的美差,也算是第一个亮相于人前的皇子。 可其实,慕容文臣才是权臣,非是文府这旧勋贵可比,也非是三皇子那小儿玩乐般的差事可比,真正的天子近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