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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将他从人间带上储仙台的,是一封信。 山中仙鹤化灵成精,加之勤修,便可化作人形。他化为人形,又在人间游历许久,才终于在某日清晨,收到了一封鸿雁传来的信。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半月后,子虚山,天劫至。 到后来他才明白,天劫将至时,每个渡劫的修行者都会提前收到一封这样的信,只是时日有长短,地点有不同罢了。这信无非是作为提醒,让他们做好准备,不至于在渡劫过程中,因准备不足而重伤,甚至丢了性命。 栖洲的那封信,辞年后来也看过。 小狐狸坐没坐相,四仰八叉地摊在躺椅上,一边蹬着腿,一边举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嘟囔道:“怎么你渡劫就再子虚山这种人杰地灵的地方,我就得在狐岭峡那等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栖洲笑道:“子虚山地势陡峭,哪里人杰地灵了,你怕是记错了。” 辞年道:“那还不简单,有你就是人杰地灵呗!” 话说到这,小狐狸一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支着脑袋,正好对上栖洲的眼睛。 鹤本就是高洁清冷的动物,脖颈修长,翅羽洁白,只留了尾羽上那小小的一簇黑。即便化作了人形,栖洲也依旧保留了身为鹤的优雅和……俊俏。这只鹤平日里,是不怎么搭理狐狸的。辞年常来院子里,每每过来,都能见他坐在桌前,不是在看书,就是在习字,偶尔也能见他练武。 可再不爱管闲事的栖洲,也架不住最自来熟的辞年。 他第一回 来时,栖洲一言不发,听他絮叨了一下午,这家伙临走,还不忘从后院里挖一颗刚生出来的大竹笋。 第二回 来时,他就开始问栖洲一些问题,什么以前在哪座山修炼,都怎么修炼的,可曾拜师学艺,有没有吃灵丹妙药……栖洲只是听着,眼睛却没离开过书本,不管他说什么,都只挑着随便应两声。 后来栖洲才知道,这家伙这么跟他硬聊了一下午后,竟高兴得满储仙台炫耀:“那个鹤!那个鹤!他今天应了我五句话!五句!” 第三回 再来,辞年开始讲自己的故事了。他说自己是只白毛狐狸,生得英俊非常,所以山里的公妖怪都怕他,母妖怪都爱他,而山下的人却因为他长得与村里的大白狗太像,成天把他当狗使唤,他本打算发发威证明自己的实力,没想到使唤了叼东西后,竟然有鸡腿吃! 辞年说到这的时候,还特地比划了一下:“这么大!这么大的鸡腿!” 栖洲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无视了他比划得如同西瓜一样大的圆,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这一笑,辞年都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直愣愣地看了他老半天,跑出院子的时候,还差点撞上了门框。 果不其然,这家伙被这么一笑,又满储仙台上蹿下跳地炫耀:“那个鹤!!他笑了!他笑了!” 这让旁人看了,是一点也不像要成仙的修道者,更像是人间不知哪家迷了路上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一笑,辞年就彻底沾上了栖洲,甩都甩不开了。 “你一天到晚的粘着我,到底想要什么啊?”栖洲合上手中的书,一抬眼,便见辞年把脸贴在矮桌上,可那双眼睛,还是滴溜溜地看着他,一见他看过来,露出的那小半张脸便再一次爬上了笑容。 “你这样,一点儿也不像狐狸。”栖洲叹了口气,“像个狍子。” 辞年一愣,忙坐直起来:“什么叫狍子?” 栖洲道:“狍子就是……唉,一时也不好说与你听,总之,你与我见过的狐狸都不相似。” “那你见过的狐狸……”辞年话刚说一半,突然警觉起来,“不对!你见过多少狐狸!” 栖洲也不知这人怎么就突然激动起来,只是看他这样,似是很在意狐狸这事,他不解道:“狐狸……漫山遍野都是,这么多年,要说见过多少,还真说不清楚了……” 辞年又突然不生气了:“噢,那些狐狸啊,自然是与我不一样的。” “这又怎么说?” 辞年乐呵道:“没我这么好看!” 栖洲不知这话头是怎么转过来的,被他这么一笑,竟也跟着愣住了。辞年见他发愣,更是来劲,他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指着自己,理直气壮道:“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这天上地下,翻遍所有山头,还有比我更好看的狐狸吗?没有!” “……”栖洲满脸无奈,只得点头配合,“是,没你这么俊俏的。” 辞年看他似是在敷衍自己,便极力支起身子,冲着他一眨眼,“砰”地一声,屋里突然升起一阵云雾,贺栖洲忙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等云雾渐渐散去时,眼前那人的轮廓才缓缓浮现出来。栖洲定睛一看,才发觉这人似是变了些什么。 他一身白衣换成了红色,袖子与下摆都长了几分,而那高高束起的头发,也在片刻间化作了披散的长发。他看向栖洲,突然一笑,娇声道:“公子,这下该信了吧,我多好看啊!” 这一出落在栖洲眼里,惊喜是没有,惊吓却不少,二人围着矮桌你追我赶了好一阵,栖洲终于忍不下他这披头散发的模样了。赶忙道:“你就是要搬姑娘,也没有你这样的姑娘啊!谁家姑娘披头散发追着男子跑的!” 辞年一听这话,似是抓着把柄了,他继续追着,笑道:“那你替我梳好,不就没有披头散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