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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年安分不下来,这才刚静下心喝了两杯茶,便又起了玩心。他坐着身下的垫子,往矮桌前挪了挪,捉过那人刚整理好的毛笔,问道:“你说,这渡劫飞升,是不是也跟在凡间时一样?” 栖洲笑笑:“这我哪知道,我要是渡了这趟,你也不会在这见着我了。” 辞年道:“哎,你当初收到信没有?” 栖洲不解:“信?” 辞年把毛笔横在嘴唇上,嘟囔着:“就那个告诉你你要渡劫的信啊,若不提前做好准备,真有天劫来的时候,岂不是狼狈不堪?” 原来说的是这个。栖洲道:“收到了,不然我怎么上来的?” 辞年嘻嘻一笑:“我也收到了,这是不是说明,咱们有缘!” 贺栖洲一愣,大笑出来:“这也算有缘,那这储仙台上下这么多人,各个都与你有缘,你挨个去结缘,没准将来飞升了,让你去做月老呢!” 辞年哼了一声,把毛笔放回去,叹道:“我要当了月老,就先把你的终身大事安排了!” “劳烦你惦记了,不过这些……我暂时没空去想。”栖洲道,“能入这储仙台,已是极其不易,若能顺利飞升,也算是……” 也算是什么?辞年伸长了耳朵,只差没把脑袋杵到他跟前去。栖洲见他这样,不免觉得好笑:“你这小狐狸,似是对我很感兴趣。” 辞年忙缩回头来,却没半点不好意思的:“我是狐狸,你是鹤,也算是鸡的亲戚,那狐狸偷鸡,天经地义,我对你感兴趣,有什么不对吗?” 栖洲闻言语塞,一时半会竟没想明白他这话有没有哪里不对。辞年也不在意他搭不搭腔,反而继续道:“你这名字倒是特别,是怎么得来的?自己起的?” 栖洲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那你的名字呢?” 辞年道:“我?我识字之后随便翻了本书,从上头挑了两个好听的,便用了!你初次听的时候也说好听的啊。” “是挺好听的。”栖洲点头,便收起书,要往屋里去了。 辞年心说这人怎么这样的,明明是自己先问的名字,他却把话头绕过去了,现在又收拾东西要进屋……难道是这名字有些不愉快,所以不愿提及?辞年自觉唐突了,便赶忙起身帮他收拾书本,栖洲也习惯了这么个小尾巴似的跟班,也就随他去了。两人前后脚忙活着,进了屋,可一进屋,辞年就更赖着不愿走了。 栖洲总觉得这小狐狸实在粘人太过,可他无论怎么赶,却总也赶不走。辞年放了书,又开始在他屋里转悠起来,转了半晌没东西可看,才悻悻回到他身边,道:“你这屋子好无聊啊,怎么连个玩的东西都没有!” 栖洲道:“这毕竟是休憩的地方,杂物太多扰了心思,不利于修行。” 这话刚说完,辞年那眼睛又不知飘哪去了,但随着视线的方向,大抵是在看自己的头发。栖洲一阵无奈,道:“觉得我这头发好看?” “好看,比我的好看多了!”辞年嘻嘻一笑,“教教我怎么扎!” 栖洲道:“只是随意扎上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面前的人便突然扯掉了束发的绳结。满头青丝披散下来,覆在肩头,竟让辞年看起来多了几分安静。当然,这点安静都是错觉,辞年一开口,那份短暂的恬静便立刻华为幻觉,破散得灰飞烟灭。 “帮帮我!”辞年先斩后奏,将绳结塞到栖洲手里,道,“我学得可快了,你教我我便能学会!” 栖洲已数不清这是今日第几次叹气,他接过绳结,妥协道:“那便坐好吧。” 屋里很静,只能听见院内的流水潺潺。辞年虽为狐狸,却早在飞升上储仙台时,就褪去了所有属于动物的特征,他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挺直了腰杆,坐得跟栖洲方才看书时一样板正。他能感觉那细密的梳齿穿过头发,正慢慢拢起青丝。栖洲极有耐心,替他将细发一缕缕梳好,又用绳结束在头顶。末了,还不忘将手伸到他面前,揶揄道:“你看这是什么?” 辞年定睛一看,竟是一根尖端微黄,已经干枯的草芽。他接过,细细嗅了嗅,不解道:“这是哪来的……” 栖洲忍俊不禁:“这我哪知道呢?兴许是你上哪打滚粘来的,自己反而不记得了。” 辞年一鼓嘴,吹掉了手上的草芽,转身摸过镜子,对着里头的自己细细端详了好一阵,才道:“好看!” 栖洲道:“用梳子轻轻把头发理顺,再扎起来便是了。” “哎呀……”辞年突然一愣,眨了眨眼睛,道,“你刚才说什么,好像很复杂,我感觉自己学不会了……” 他又道:“可是栖洲大仙,你梳着头发可真好看!往后我常来,你常教教我,把我教会了,我自然也就不烦你了!” 栖洲就猜到这狐狸会如何耍赖,可即便哭笑不得,他还是应了腔:“你啊……” 辞年得了便宜,圆溜溜的眼睛忽的眯成一条线,笑得格外狡黠:“那我明天还来!” 一阵风过,正将院内的细竹吹得作响。辞年临走时已是傍晚,可就算要走了,也还不忘从他这薅走一颗橘子,一路嬉笑着越跑越远。栖洲只得替他点了盏灯,望着他一蹬腿翻墙出去,溜得没了影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储仙台过往皆轶事 至于辞年为什么这么喜欢缠着自己,栖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到储仙台有些时日了,一直还算安分,除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倒也很少掺和别的事。他的目的十分明确,勤修苦练,早日飞升,成为真正的仙。只是这飞升与否实在太求机缘,而天机往往不可参透,越是焦急,便越求不得,久而久之,他便不再往嘈杂的地方去,转而待在自己的院落里,修行看书,安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