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还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候长相格外俊美的中年人。 “给我追!必须给我把人追到!刘侾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这次就算你爹不收拾你,我这个当舅舅也要教训你!” 孟源气得浑身发抖,跟此时的杨冬燕有的一拼。 在他的号令之下,不光自己的亲卫追赶了上去,不久之后连郡守大人都惊动了,派出衙役从各处围追堵截,誓要将永平王府的小少爷追回来。 因为涉及到了官府,好些街面上闲逛的人都被迫退到了路边,亲眼看着一群群的人从自己跟前经过,想回家都没办法。偏生今个儿还是乡试放榜之日,就算自家没读书人的,也不妨碍大家伙儿过来凑个热闹。因此,毫无意外的这一片全给堵了。 不过,看完全程的人还是不多,毕竟这个得碰运气,尤其是有幸目睹永平王府小少爷策马狂奔英姿的…… 只有杨冬燕一行人。 而这其中,又以杨冬燕最为荣幸,她被尘土糊了一脸,其他人则稍微好一点儿,但多少还是都遭了秧的。 像猪小妹就是一脑袋的尘土,猪崽很努力的想要给meimei拍去头上的尘土,结果因为太实诚了,乍一看还以为是当jiejie的正在往meimei头上拍巴掌,啪啪啪的,看得旁观者脑壳疼。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这条街才总算是能继续通行了。 闵秀才刚刚同另外几个读书人交流了一下,回来告诉杨冬燕等人:“是王府的小公子闹离家出走,没事儿的,问题不大,据说这次的主考官孟大人是他的亲娘舅。这算是家事儿吧?走吧,先回去收拾收拾。” 收拾?收拾啥? 杨冬燕后知后觉的抹了一把脸,随即“呸呸”的吐出了一口带着尘土的唾沫,顿时脸色黑得……噢,因为尘土覆盖,也看不出脸黑了。 王府的小公子对吧? 刘侾小兔崽子是吧? 老娘……不对,你祖宗我搞不定你,还搞不定你爹吗?! 杨冬燕杀气腾腾的往家里赶,要不是地方不对,她真的能当场开麦。就算这样,她其实也是在心里怒骂,将小兔崽子他爹骂了个狗血淋头。 上下嘴皮子不停歇的拨动着,一看就知道这老太太在心里骂人呢! 闵秀才当然看出来了,他还以为是这老太太平常没受过这气,想劝两句又不知道该咋劝才好。后来就发现老太太还是挺有涵养的,这不就是在肚子里骂人嘛?成啊,不骂出口就闯不了祸。 即便如此,闵秀才还是跟窝头悄声叮嘱了两句,告诉他,永平王府不是普通地儿,王府的小公子也不是普通人,让他帮着劝一下老太太,别给气出个好歹来了。 窝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奶,一时间分不出来他奶到底是因为被尘土糊一脸而生气,还是因为他没考上举人而生气。 等回到了家中后,窝头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跑去问了他奶。 杨冬燕:…… 她都给气糊涂了,完全忘了窝头落榜一事了。 可宝贝孙子都落榜了,身为疼爱孙子的和蔼老祖母,她咋可能舍得怪孙子呢? 孙子呀,那就是用来疼用来宠,就算真有啥事儿做得不对,那也该骂孙子他爹! “奶咋会生你的气呢?哎哟奶的宝贝孙子哟,可吓坏了吧?奶不怪你,奶咋舍得怪你呢?奶呀……奶就是被那个不着调不靠谱,长得人模人样偏不干人事儿的王府小公子给气的!这什么玩意儿啊!” 窝头道:“兴许是他爹没好好教他?” “对!肯定是这样的!”杨冬燕想起来了,“那句话咋说来着?你原先教猪崽说过的,啥啥不教,啥啥过来着?”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窝头一脸的严肃,“意思是,只供吃穿而不好好教育子女,是父母的过错,只教育但不严格要求就是先生的懒惰了。” 杨冬燕捶桌大骂:“没错!就是这句话!养不教父之过!……刘老二那混账东西!” 最后那句话,是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语速之快音量之轻,饶是窝头就站在杨冬燕身畔,都没能听清楚。 不过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该听到的人…… 刘二老爷刘诰就听得十分清楚。 杨冬燕还生怕他耳背亦或是记性差,将这句话翻来倒去的说了无数遍。又因为这句话没必要背着家里人说,到最后不光是猪崽背会了,连带猪小妹都跟着被洗脑了,下意识的跟着叨叨,养不教父之过。 最害怕的人是谁呢? 当然是闵秀才了。 他又不知道刘侾到底是谁的儿子,只听说那是永平王府的小公子,那岂不是说…… 面对敢于怒骂王爷的杨冬燕,他怂了。 都等不到第二天了,当天下午他就拽着窝头去了省学,被录取之后,就急急的从老魏家搬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闵秀才:……当时我害怕极了。[瑟瑟发抖.jpg] 第073章 窝头没考上啊! 不单单是乡试没中, 连带后来他被闵秀才拖着一起去了省学那边,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就被刷了下来。 闵秀才倒是考上了, 确切的说,绝大多数的一等秀才都能被省学录取, 嫌少有拒绝的。但其他秀才就不同了, 反正会有个简单的入学考试,倒是不用正襟危坐的去课堂上写卷子,而是一般由某位先生出面考校几题,觉得可以就能入学。 可惜,显然省学的先生认为窝头不可以。 又因为省学是寄宿制度的,每旬都能休息一天,但平常必须是住在省学里头的,闵秀才将窝头送回老魏家,又向魏家人道了谢后,当天就搬了出去。 那速度之快, 简直就跟逃难有的一拼。 换个心思敏感的人, 保不准就要多想了, 毕竟闵秀才先前跟老魏家处得还不错,哪怕说了之后要去学堂里, 但也不至于这般火急火燎的。 然而, 魏家人啊,就没一个是心思敏感的。 事实上, 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窝头又没考上这个事儿上。 杨冬燕可心疼了,搂着窝头心肝宝儿的喊了一通,直到省学的先生太过分了,多好的窝头啊, 咋就忍心不同意入学呢? “省学的先生了不起啊!咱们不稀罕!”杨冬燕很是气恼的总结道。 可窝头听了这话,却一脸慎重的点了点头:“省学的先生确实很了不起的,尤其是负责入学考校的,都是举人呢!” 这听着是挺了不起的。 问题是这都考上举人了,不去当官反而跑去当教书匠→_→ 如果真想抨击某个人,那完全可以全方位多角度的抨击,这找优点难,找缺点还不容易?再不济,鸡蛋里挑骨头不懂? 好在,杨冬燕多少还是有点儿理智的,或者说,她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上辈子呀,她就是这般无脑护着大小孙子的,像大孙子刘修倒也罢了,他是王府世子,身上的担子非常重,哪怕再怎么有亲祖母护着,他老子真想收拾他,还是很容易的。 可小孙子刘侾就不同了。 杨冬燕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刘侾不肯去上族学,她就陪着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倒霉儿子松口答应。 不想上学,那就不去。 不想写功课,那就不写。 不想早起练骑射,那就不练。 多么感天动地的祖孙情啊! 问题是,刘侾现如今成了啥样儿?在省城贡院外头的街道上策马飞奔,糊了她一脸尘土!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但是对于杨冬燕而言,这事儿啊…… 它过不去!! 刘侾就是前车之鉴,她以后可不能再怎么惯着孙子了。也因此,她勉强忍住了诋毁省学的先生,只道让窝头继续努力进学,总有一天会叫人刮目相看的。 窝头听进去了,他倒也不着急考学,而是打算静下来心好生复习几天。 其实,自打乡试结束后,他就一直跟着家里人东跑西窜的,累倒是不累,但不得不说,这段时日确实没能好生复习功课。偏这功课嘛,本来就是不进则退的,他有段日子没能好好进学,还指望能超常发挥不成? 横竖省城里的书院多得很,这家不成就换一家。 也是从这一天起,窝头就开始埋头用功起来,他清楚自己的优势。比起那些身上有家庭拖累的读书人,他的优势是相当明显的,兴许是比不上那些富贵人家,但起码他家的生计完全不需要他来cao心,他所要做的,也就仅仅是用功苦读而已。 结果,读了没几天,闵秀才又匆匆上门来,说有要紧事儿找窝头。 杨冬燕本来正在看猪崽花式折腾猪小妹,到了这会儿,她自然是明白猪崽在搞啥了,无非就是担心自己的口粮被克扣了,于是抢先一步冲着她那可怜无助又肥胖的meimei下了手。 她正瞧着高兴呢,院门被敲响了。 这就很稀罕了,老魏家在省城压根就没熟人,今个儿外头又是阴雨绵绵的,咋会有人来敲门呢? 杨冬燕走过来开了门,见是闵秀才,还微微一愣,随后就听闵秀才说他要找窝头。 “进来呗,他在东厢呢,你进去跟他说呗。” 年轻人的时候,杨冬燕不并不打算插手,哪怕窝头和闵秀才瞧着并不像是同辈人,可那也没办法,窝头的同龄人只怕都在头疼童生试呢。 倒是方氏听到了动静,从灶屋里探出头去,见是闵秀才,面上露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来。 同样在灶屋里忙活的小杨氏瞧见了,扭头问她咋了。 方氏是心里有些不痛快,自己儿子虽然考上了秀才,可人家闵秀才却是一等的廪生。然后就是考省学,对方考上了,自己儿子却没考上,又想着这段时间家里确实是一团忙乱,就后悔应该压着窝头先好好复习一下,再去省学试试看,而不是毫无准备的就被人拖着去了。 其实倒也谈不上怨念,只是心里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坦。 不过这话,方氏没同小杨氏说,毕竟小杨氏那个脑子哟,她怕自己一个没表达清楚,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没事儿,就是瞧着这下雨天的,窝头要是跟着跑出去一趟,他脚上那双刚换上的新鞋又该毁了。” 小杨氏听了这话,顿时笑开了:“你这算啥呢!好歹窝头不会主动往水洼里头跳。哎哟你是不知道,猪崽那是什么毛病,每次一到下雨天,看到院子里有积水,就忍不住往里头跳,怎么说都不听!” 方氏一直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确切的说,是从灶屋这边看窝头那屋,结果…… 她转过头来,一脸冷漠的看着小杨氏,在小杨氏心里发毛就快忍不住发问前,她道:“猪崽在院子里跳水坑,还拽着她妹一起跳,然后她妹摔了。” 小杨氏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等稍微缓了一些后,赶紧从灶屋里冲出去,随后就看到了悲壮的一幕。 猪崽跳水洼最多也就是脏了鞋子湿了裤脚,可猪小妹真的不行啊!她懒是其一,毕竟先前就很少运动,可最重要的还是年纪小和腿短,在猪崽的带领下,她鼓起勇气往前一跳…… 跳是跳起来了,就是落地时重心一个不稳,屁股着地,直接给摔懵了。 “你你你……”小杨氏看着大半个身子都落在水洼里的猪小妹,再看看傻站在一旁的猪崽,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此时,窝头和闵秀才从东厢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俩人齐刷刷的沉默了。 还是窝头先开了口:“奶!快给我一把油纸伞,我要去一趟省学!” “去省学干啥?”杨冬燕听着窝头说话的口气有些着急,当下就不管院子里那俩傻孙女了,转身给窝头拿油纸伞去了,“要我陪你一道儿去不?咋还背上书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