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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气势,还是身份,她都注定处于劣势。 她为什么要去招惹这样一个人呢?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太子突然这么道。 “嗯?”她知道自己又被他嘲讽了,不过她实在不明白,她得罪过他吗? 何至于如此。 “给。”太子却没再说什么,而是将他已经点好的茶推到了她面前。 顾锦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喝? 在她被他教训谴责了一番后,要给她喝他亲手点出来的茶。 “不喝?” 男子清隽的眉微微挑起,眸中依然平静无波,但是顾锦沅却在那两个字中感觉到了隐隐的不悦。 她只好道:“多谢太子赐茶。” 说着间,恭敬地端起那茶来,仔细品尝。 她并不太懂品茶,陇西那种苦寒之地,没有什么像样的茶具来品茶,她也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她品了一口后,就觉得不对劲了。 好苦。 在那热气中抬眸看过去,却见太子幽深难辨的眸子正凝着她。 她只好再次品了一口,还是苦。 “滋味如何?” “苦。” “这就对了。” 听得这话,顾锦沅品茶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咬唇,凝着他。 这一次她真得确信了,他一定是和自己有什么仇,要不然何至于如此作弄自己? “这是无归叶,前味苦,后味甘。”太子淡声这么道。 “可是我没有尝到甘,只有苦。”顾锦沅有些不甘心地瞪着他,这么说。 但是就在她话音落的时候,口中那苦涩的味道,隐隐在舌尖酝出一丝丝的甘来,她以为自己错会了,再仔细地品,那茶香自舌尖处蔓延,甘甜浮出,一时之间五脏六腑被熨帖得妥妥当当,浑身舒爽,竟是前所未有之滋味。 顾锦沅这才恍然,明白什么是前味苦,后味甘。 她凝着太子,太子双眸沉静,面上无波,依然是那个让人看不懂的太子。 但她因了刚才那丝误解,倒是多少心存愧疚:“是臣女误会了太子,多谢太子赐茶。” 太子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顾锦沅想想这事,也觉得自己好笑,便道:“是臣女愚昧,自陇西贫寒之处而来,不曾有什么见识,不知太子的茶是上等好茶。” 太子瞥她一眼:“你学会了吗?” 顾锦沅:“学什么?” 太子:“孤是要你为孤点茶的,适才孤亲自点茶,难道你不曾用心揣摩,学习点茶?” 顾锦沅:“……” 她深吸口气,努力地想了想,她确实没有注意。 当他点茶的时候,她是在想太子这样的人就算点茶都是如此从容尊贵,还在想着这个太子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但是唯独没去想点茶应该怎么点。 她默了片刻,想着该怎么回他。 他却突然话锋一转:“刚才你去丰益楼做什么?” 顾锦沅只好恭敬地回道:“回太子,是因为想起臣女的外祖母来,外祖母在的时候,曾经忆往日,提起来丰益楼的点心,说是味道极好,念念不忘,臣女如今有机会回来燕京城,自是想着替祖母品尝一番。” 太子听她这么说,抬眸凝着她。 她穿着一身略显寻常的鹅黄绣锦掐丝裳,鬓边只简单斜插了一只绿宝石簪,衣着俭朴,但胜在年轻。 堪堪十五岁的小姑娘,其实形容间还透着稚嫩,肌肤犹如堆雪一般莹润剔透,仿佛隐隐蒙着珍珠般的粉光,眉眼是无可挑剔的秀气,冰姿雪魄都觉不及她之半分。 其实想想,上辈子他最初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吧。 那个时候他还太过倨傲,便是觉得这女子容貌实在不俗,却也不会因了这个便刻意多看她一眼。 及到后来,当他终于知道她这个人,也知道她这个人性子时,她却对他疏冷得很。 只是他自己怕是也没想到,在经历了那一世刻骨的绝望和凄冷后,他还能重新坐在这茶室,在那袅袅茶香之中,为她亲手点上一盏茶,一盏她曾经为他点过的无归叶。 他盯着她,看着诸事不知的小姑娘睫毛轻颤,看着她眸间对他那最初的防备,他收回了眸光。 她的外祖母,他是知道的。 那是曾经嘉安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也是之前因为朝中巨变而被牵连的犯人,被流放到了陇西苦寒之地,临死不得返。 他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旁边的一个木扶手。 顾锦沅显然是不懂,好奇地看着他,眼神竟是懵懂疑惑的。 他突然就想笑。 他想,上辈子的她,最开始也是这样的吧,只是他没见过而已。 顾锦沅抿唇,轻声说道:“太子笑什么?” 他挑眉:“孤笑过吗?” 顾锦沅看了他一眼,只好认真地道:“太子看着没笑,其实笑了。” 太子:“何解?” 顾锦沅:“太子的眼睛在笑。” 太子听着这个,微怔。 这倒是素来知道的,她擅查人心。 顾锦沅见太子听了这话后,便突然不说话了,越发纳闷。 她觉得太子是一个谜,怎么都看不懂的谜,而且是一个变幻莫测的谜。 时而冷漠,时而锋利,时而温和,又时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