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后天, 后天就去了”, 他和大哥早就商量好, 老宅的谷子今天也都晒好了。 当今陛下是个明君，注重轻徭薄赋，像他们每年种两季稻的，需要夏秋交两次税，所交粮税十五取一, 赵忠禄家共有九亩地，此次进县城里去交税，差不多就是两百三十四斤，交税后其他的剩余粮食，只这第一季稻谷所剩下的，便足以支撑他们家一年内的米粮消耗，就这还有些剩余，更别提还有第二季的产量。每年丰收后家里便会将前几年的陈粮卖掉，将新粮换进去，以备着不时之需。 再加上近几年风调雨顺，百姓能够满足温饱，如今的皇上在民间很是受百姓爱重，每每提起大家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从心底里儆仰敬畏。 “爹爹，你上次说好的，我要去！”，茹宝怕他给忘了，特意出声提醒，可不许反悔。 “我，我，我，我也要”，孟安大声嚷嚷，他也得去！要是不带他的话，那.....，那他以后都不跟爹好了！ 孟平虽然没说话，但看他直直望着赵忠禄的眼神，就知道这也是坚定要去遂河镇的一员。 赵忠禄嘴角抽抽，这些皮孩子，不过也确实是他答应的，大手一挥，“行行行，都去！” “不过，可不许喊累啊，这回儿可不能和上次去清平镇一样，一路在牛车上坐过去，怎么都得下来走，实在累的不行了才能坐，知道没？”，不让他们吃点苦头，养成以后随时要去镇上的性子可不行，谁有那么多闲时间？ 三人都毫不犹豫的点头，能去遂河镇看看，他们不嫌累，而且，爹娘肯定不会看着不管呐。 听到爹答应了，大家都高兴的不行，和顾卫风和小虎子他们一块去抓河虾的时候，不免就说了出来。 “你们后天去遂河镇啊？”，顾卫风卷起裤腿，赤脚踩在水里，小心的走着，凉凉的很舒服。 小虎子不明所以的抬头，遂河镇是哪？他怎么没听过.....远吗？ “对啊对啊”，孟安很兴奋，双手不停的撩着水面，划开一阵阵水波，“后天爹和大伯去交税，我们也去！” “遂河镇在哪？”，小虎子发出了灵魂拷问，远不远，他也想去。 “......”，孟安被问卡壳，眼露茫然，他也不知道，“等我去过就知道了，你等着，我回来再和你说！” 行叭，小虎子无所谓，“那我能去么？” 到时他们都去过了，就他没去过，小虎子觉得好没面子。 “行啊，让你爹交税的时候把你也带过去，不就行了？”，孟安自觉这是个完美的主意，到时候他们还能一起玩，多棒啊！ “好，等会儿回去和我爹说！”，不答应他就撒泼打滚，怎么他也得跟着去。 顾卫风也按捺不住，他们都去啊，“我也去！后天早上等我啊。” 从前都是和爹娘奶奶或者大哥去的镇上，他自觉是大人了，应该可以和小伙伴去镇上玩呢了。 茹宝没想到这一说，又勾了两个人要去，不过，人多也好，热闹，“咱们都去！” 当天晚上，顾卫风吃饭时和家里的们长辈说起这事：“我后天想去遂平镇。” “嗯？乖孙怎么想着去镇上了？”，贺氏夹过一个大狮子头到小孙子碗里，多吃点，好长rou，每天吃的也不知道长哪去了，都不见胖。 “孟平他们后天要跟着他爹去，我也想去玩～” 顾老爷倒是不拘着他，去就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赵家一家子都去遂平镇？” 那人还挺多啊......，他得多让个人跟着小儿子，只大满怕是不够，赵家的大人肯定是看顾不过来的。 “对啊”，顾卫风鼓着腮帮嚼大丸子，声音含糊的说，“他家后天去镇上交税。” 好一会吞下去了，又问道：“爹，咱家的税呢？要不一块儿去交了？” 顾老爷挑眉，嘿哟，还知道税了，“早在他们开镰收割的时候就去过了，咱们家以银代税，就不费那个劲运粮食去交了。” 哦，这样啊，听到交过了，顾卫风便不再关心，交过了他也还是可以去的嘛。 顾家这边进展顺利，小虎子回家后虽然费了一番波折，但到底还是疼孩子的，最后张家还是答应了，他哥哥大虎子到时也会跟着去，毕竟他也还没去过遂河镇。 张大山他们既然答应了孩子们，肯定会商量好，第二天便去找赵忠禄商量，约着明天一块去交税粮。 本来他家是打算过几天再去的，现在提前一两天也没什么。 张家做屠户起家，家底不薄，牛车也早几年就买了，到时和赵家一块去也很方便。 第二天一大早，赵忠禄将税粮一袋袋的给搬到牛车上去，一头健牛配上牛车，能拉一千多斤的东西，装两家人的税粮是绰绰有余。 虽然知道牛的耐力强，但赵家也下不了狠劲去用，每年也只是去交税的时候牛干的活最多。 但他们平时也不会让牛养成懒散的习惯，该做的都会驱着它做，就怕要用的时候反而掉链子了。 等粮食都装好后，赵老头在前面赶车，赵忠禄和赵忠福都在后面跟着走，五个孩子也都是自力更生，践行昨天的诺言，不到万不得已不上牛车。 三家人在村口汇合，张家去了张屠户和他儿子还有两个小孙子，牛车上也只装了税粮，没人坐上去。 顾卫风是几人中最轻简的，一人坐在宽敞的驴车车厢里，有吃又有喝，全是奶和娘不放心给收拾进来的。 而且今天除了大满，他身边还多跟了一个顾长宾，他爹怕人不够，又特意多派了个好手护持他。 作者有话要说： 牛车的拉力分有车轮和没车轮，没车轮且地不滑的话，大概就是700斤左右，没车轮但地滑，900斤左右。有车轮就不好说了，也许可以拉动1200斤，有车轮而且有润滑油就更霸道了，1500斤也不在话下，有车轮有润滑油而且是下坡，那么不用牛拉自己都会动。 ☆、纳税粮 驴车由大满驾着, 顾长宾靠坐在车厢外的车架上。 顾卫风见茹宝他们都是在路上走，回身再看看自己，一人坐在驴车里, 顿时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便拉开车门，自己从车架上跳下去。 顾长宾见小公子都不坐驴车了，他也不好安坐在上面, 便也想下来。 顾卫风拦着他：“不, 你坐着, 不用下来。” 一群小孩今天都格外兴奋, 一路跑跑跳跳的打闹, 再加上如今时间还早，太阳尚未出来, 吹着早上的晨风, 又舒爽又凉快，大家玩的就更加肆无忌惮 ，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 前面的大人们听到都不由得会心一笑，隐隐还有些羡慕，还是做小孩子好啊, 什么都不用烦恼, 长大后便再没有从前的无忧无虑了。 这样的精神等过了半个时辰, 一个个就变焉耷了，大家都不出声，垂头走着，感觉多说句话都是在浪费力气，茹宝迈着小腿, 内流满面，感觉已经走不动了咋办，呜呜呜，要是有车就好了，她好累啊，再走下去她要废了..... 顾卫风比他们的耐力还不如，才走一刻钟就回驴车上坐着去了，这会儿开着窗户，赏着沿途的风景，坐在里面好不惬意。 看下面的小伙伴一个个都焉头耷脑的，反正车里还有位置，略微思忖了一会儿，便朝着下面喊出声，让他们都上来坐，自己一个人也挺没意思的。 张家和赵家的人听了他的话，不自在的扯扯衣袖，还挺不好意思的，但看孩子们实在是累的够呛，也没忍心拒绝，不过最后还是只让茹宝、孟安和小虎子上去，毕竟她们三个都小，也不重。 至于孟平、赵和钊、赵和正和大虎子，就坐自家的牛车上就行。 驴车里宽敞舒适，三边都是贴着车厢壁的长座位，宽度足够一个成人躺上去，座位上垫着软垫，软垫上面是沁凉的竹席，坐在上面既不会硌人也半点不会燥热，座位底下做成了空心木柜的样式，里面可以放置各种各样的东西，充分利用了驴车里的空间。 车厢中间是一张暗黑色的木质桌子，此时上面摆着茶水和点心水果，都是来时闻氏派人准备的。 驴车里坐四个孩子绰绰有余，大满也没觉得有加重负担，轻飘飘的一群小孩，哪里会重啊。 上了车后，茹宝一人坐在左侧座位，孟安和小虎子都坐右边那，顾卫风坐在最上首。 才坐下来，茹宝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小身子放松下来，走路太累人了..... 虽说如今的路还算平坦，但驴车驾起来也不免有些轻微摇晃，一路上茹宝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双小腿着不了地，不时的左右晃动。随着时间悄悄过去，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小身没有着落点，也不时的摇晃一下，然后把自己给惊醒，之后又困乏的闭上眼睛，整个人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一样。 顾卫风在一边看的心惊胆战，觉得茹宝就跟个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晃，感觉随时就要倒下去了。见小姑娘实在瞌睡得不行，一张白嫩的小脸因为困意微微嘟起，卷翘浓密的睫毛小羽扇一般盖在眼睑下，因为主人的不安慰还不时轻颤，十分可爱。 顾卫风怕茹宝等会儿不小心砸到车壁上，想着磕个大包小姑娘肯定得被气哭，便过去扶着她平躺下去，用一个靠垫当枕头，高度刚刚好。 才刚躺下去，茹宝舒服的侧身蜷缩了起来，小肚子微微起伏，和一只困觉的小奶猫似的。 整个过程她都无知无觉，只下意识的找个舒服的姿势，然后舒展身体安安稳稳地陷入沉睡。 这边茹宝睡的死，那边小虎子和孟安也不遑多让，只不过两人是头靠头睡一起，互为支撑，到也十分香甜，顾卫风没办法，怎么一个个全睡了啊，都没人陪他说话，唉，只好也过去把他们分开，然后各自弄平躺下。 做完这一串事情，摸摸头上细微的汗珠，现在太阳出来了，有些热，好在两边窗户还有微风吹进来。 回到上首，顾卫风自个儿也躺下去，闭上眼睛，听着周围的细细的车轱辘声，不一会儿便陷入沉睡。 待一行人到了遂河镇，驴车里的人都还没有醒，一个个的睡的死沉，赵忠禄有心想过去喊，但又怕冒犯了顾小公子，只能在心里干着急，怎么还不下来啊。 最后还是大满大声喊了句，几人才迷蒙的醒来，茹宝睡的胳膊上都起了印子，脖颈上也微微汗湿，身上又闷又腻，拿出帕子稍微擦了擦，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一行人下了驴车，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有些兴奋，可算到了！ “爹，咱们先去交税么？” 茹宝走到赵忠禄身边，抬头问，不然这么多东西也不方便行动啊。 赵忠禄和大哥护着孩子们，随口应道，是这样的。这会儿又后悔将他们叫下来了，人多眼杂的，应该等交完税再喊他们的。 显然顾长宾也考虑到了这点，低头和小公子说了几句，然后四人便再次回到了驴车上，从两边窗户看着街边的热闹景象。 街边各种铺子林立，行人摩肩擦踵，整体都比清平镇要繁华许多，小商贩也是来来往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就这一会儿茹宝就已经听到了许多新鲜玩意。 “你上次说的赛龙舟是在哪？”，茹宝转头问旁边的顾卫风，他就坐在自己身边。 “那边啊，靠着遂河了，等会儿我们可以去看看。还有遂河港，是个很大的港口，能看到不少船只，有大的商船官船，也有小一些的客船和渔船。” 独木舟其实也有，他偶然见过几次。 县衙坐落在遂河镇的中心位置，一行人走了两盏茶时间才走到。 此时衙门门口已经排成了长队，今天有不少人都过来交税。 轮到赵家的时候，两刻钟都过去了，核对税收的有四人，一人过称一人检查，看有无人以次充好和缺斤少两，多了他们不会说，但少了你可就要倒霉了，所以大家每次交税的时候都宁愿稍稍多放一点，也不想被逮着进衙门。 检查好后就是旁边的书吏对着农户手中的身份户籍进行登记，然后按手印，就确保这一季的粮税纳齐了，书吏旁边还有人监督，保证中间不会出现疏漏或其他事情，等这些都做完了，便会有几个小吏过来抬税粮，集中放在一起，最后经核对无误后上禀县令，然后收入粮仓，仔细封存。 ☆、遂河镇 顾卫风几人起先还对纳税好奇, 但看来来去去都是一个步骤，早没了兴致，再加上如今太阳高挂, 晒的人受不了, 便都一溜烟跑到县衙外，在那颗高大梧桐树的浓密树荫下躲着，这才觉得凉爽不少。 顾长宾没其他事需要做, 只负责跟着小公子, 大满到还需看顾着驴车。 因此赵家和张家人也放心, 由着孩子们跟着顾卫风跑。 “我饿了....”, 孟安蹲在地上, 苦着脸说，如今都已经大中午了, 今□□食又吃的早, 但中饭却还没着落，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起来。 大家被孟安一提醒，本来都不觉得, 这会儿注意到这事，也感觉肚子空空，隐隐还能听到咕咕叫声。 茹宝也是, 两手捂着小肚子, 不知道遂河镇有没有什么不贵的好吃的, 她都快饿瘪了..... 赵忠禄他们一交完税出来，就发现除了顾小公子，其他的孩子全都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怎么了这是？” “我们饿～” 大人们恍然大悟，是了, 都这会儿了，孩子们确实受不住。 “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了，等我们把牛车给寄放好”，张大山安抚道，那地方离这有差不多半盏茶时间吧，很快。 待交了两文钱，拿好寄放的车牌，一伙人这才去找东西吃。 “你和我们一起去嘛？”，茹宝走在顾卫风旁边，抬头问他，他们吃的东西肯定是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