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他像是说笑,酒杯里金色的边缘随着他的笑轻轻晃动。 那是最后一次吧,之前她也不记得他还对她这样笑过。 不久之后,他就出了车祸。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那天围炉是在为他践行。 践行还没送走,走一半又回来了。 要说不吉利,这烧烤炉也不太吉利,是早该扔了。 姚叔新买了烧烤炉回来,黑色外观,还自带烟囱,非常高大上。 陆潜围着看了一圈,似乎也很满意,旧炉子的故事大概早就扔在了身后。 反正跟她有关的一切,他也都不记得了。 … 不知道单娴的联系方式,舒眉于是自己跑了一趟医院。 单娴刚下班,看到她,问:“咦,你怎么在这儿?是你爸爸来复诊吗?” “不是,他在家休息呢,我是来找你的。” “有什么事儿吗?” 舒眉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宣传册子:“这是我经营的酒庄,我跟陆潜现在就住这里。他躺了这么久终于醒了,我们就想约几个朋友周末一起来聚一聚,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蓝紫色调的宣传册是今年刚印的,还透着淡淡的油墨香气。 单娴捏在手里,似乎还有些意外:“你约我吗?去你家烤rou?” “嗯,之前我爸妈住院,多亏有你照顾。” “那是应该的。” “没错,那是本分,请你来烤rou是情分。我看你跟赵医生和陆潜他们也认识,人多热闹一点,不然我也怕冷场。” 单娴想了想:“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会做蛋糕饼干,可以带一点自己做的东西来当甜品。” “那太好了,到时候见。” 之前赵沛航还说她公报私仇,她原本还怕两人之间会有不愉快,不过看她明知赵沛航会去也不介意,想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矛盾。 赵沛航就没那么大方了,烤rou的当天看到单娴,嘴角都垮下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我请她来的啊。”林舒眉说,“我爸爸住院的时候也多亏她照顾。” “这我知道。我是问你什么时候跟她有这样的交情了,都能请到家里来烤rou了!” “你不也来了,这交情怎么算?” “我怎么能一样呢,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何况上次你们请客就没我,这回还不得一道补上?” 几年前陆潜请科室的同事来烤羊的时候,他正好值班没能来。 原来耿耿于怀了这么久。 “你想怎么补都行。对了,你朋友们都来了吗?要不要我开车去接他们?” “不用,他们认得路。” 赵沛航在桌边坐下,刚拿起一块泡芙塞进嘴里,舒眉就冷不丁道:“这是人家单娴做的。” 他顿了顿,还是鼓着腮帮子嚼完吞了下去:“管它呢,食物是无辜的。你这儿怎么就你一个人,陆潜呢?” 早上是看到他在画画,这会儿应该在厨房准备食材吧? 舒眉承认,她大概是跟厨房八字不合,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食材和调料就头疼。 陆潜却好像很乐在其中。 分羊有些心理阴影,她昨天准备的全是牛排和切片的羊rou。 晚上听到厨房里发出咚咚闷响,她跑进去,就看到陆潜拿个木棒敲打牛排。 “我把牛排敲松一点,腌制的时候比较入味,烤的时候才好吃。”他一边解释一边指挥她,“羊rou已经腌制得差不多了,你帮忙把rou串一串,有小番茄和青椒可以插着串在中间。” 这样的小事没什么技术性,她还是帮得上忙的。 陆潜很快料理完手里的牛排,端了把椅子到她身边坐下,跟她一起串羊rou。 “累不累?”他问。 这话应该问他吧?又不是她刚刚出院康复。 他看她不吭声,就凑到她耳边,热腾腾的呼吸直往她耳朵眼里钻,声音低徊:“问你呢,累不累?” “不累不累,你过去点儿,别来挤我!” 两个人手里捏了满手的酱汁和腥膻rou味儿,还在装满rou的大碗里摸来摸去,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的指尖。 他也毫不留情占她便宜。 “你串的太丑了,明天可不好意思端到客人面前去,只能烤给我吃了。” 他在一大烤盘串好的烤串儿里一眼就能认出她的杰作。 “好吃就行了,要那么好看干什么?再说明天的重头戏是酒,只要酒好,其他都是陪衬。” 他脉脉看她:“那你挑好酒了吗?” “我心里有数,明天等客人都来了,问问他们的口味,我再去挑。” “我陪你一起去。”他故意停了停,“免得你又在酒窖醉倒了,这么冷的天,要生病的。” 她怒目瞪他:“这事儿你要说一辈子吗?” 他在她唇上飞快地一吻,勾唇笑:“说好了,明天我陪你去挑。” 这会儿她就该去挑酒了,说好要跟她一起去的人呢?! “今天喝什么酒,你挑好了吗?”赵沛航两手插在裤兜里,闲闲地问,“要不要我帮忙?” 品酒会上要喝的酒肯定不少,她一个人去拿也拿不了。 “也好,你朋友们喜欢哪种酒,你应该知道吧?” “嗯,差不多吧。” 赵沛航跟她一起下酒窖,边下楼梯边感叹:“你这地方可真不错,一不小心还真以为身在法国。” “法国有的酒庄很老了,设备环境还不如我这个。” “还有橡木桶……可以啊,挺像模像样的。唔,”他吸了吸鼻子,“就是有点二氧化硫的味道。” 类似臭鸡蛋的气味,中学的化学课上就学过。 “那批酿坏了的酒也在这里了?” “没有酿坏,只是有瑕疵而已。” 她想到父亲跟她说的,要给酒一点时间。 “今天我们不喝这个了,喝点好酒。”舒眉往酒窖深处走,从一排排架子上看过去,“这里有一瓶科波拉的‘钻石’,设拉子是澳洲的,还有美国俄勒冈的黑皮诺……你和你朋友们是喜欢果味重一点还是香料香气重一点的酒?” “我喜欢白葡萄酒,他们喜欢成熟复杂的口感,酒精度不要太高,喝醉了我怕他们把你这酒庄都拆了。” “拆吧,拆了我再找我婆婆申请经费重建就是了,不破不立。”她拿了一瓶黑皮诺,又蹲下去,从酒架的抽屉里拿出一瓶酒,“找到了!2008年法国夏布利的酒,口感比较清新,单娴应该会喜欢。” “我看看。”赵沛航从她手里把酒抽走,看了一下酒标,又放回抽屉里,“这酒挺贵的,你留着吧,别给无关紧要的人糟蹋了。” “人都请来了就是朋友,怎么是无关紧要的人呢?我说,你到底跟人家有什么恩怨,要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本来只是小事,都过去很多年了。可那天你爸住院手术你也看见了,她明摆着就是找我茬,还记着当年的仇呢!” “她后来跟我解释过,站在医护角度的确情有可原啊!人家还专门跟我道歉,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所以就邀请她到家里来烤rou啊?我说你们女生怎么回事,发现有威胁的同性不是应该互相嫉妒斗争么,怎么还做起朋友来了?” “她威胁到我什么了?” “我啊!我这么玉树临风,难道不值得你们为我斗争一下吗?” 舒眉嗤笑:“少胡说八道了!就算改嫁我也不想再嫁个医生。” 赵沛航眼睛里微微一黯。 “我不是说医生不好啊。”她意识到可能打击面太广,解释道,“但不是有人说,结束一段不好的婚姻才是人生新的开始嘛?为了忘掉过去的不愉快,换个新的圈子重新开始不是更好?” “单娴也不是新圈子啊,她又不是没来过这个酒庄。” “她什么时候来过?” “陆潜请我们来烤rou的那一次。那时候她还在我们科室,后来才调去肿瘤外科。那次人多,医生护士一大堆,你可能不记得了。” 那时她的注意力都在陆潜喜欢的人身上,哪会留意其他人呢? “嗯,有可能。那就是缘分没到,现在做朋友也来得及,你……” 她想说你就当看在我面子上不要跟人家针锋相对,结果话没说完,身体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倒,像个轻飘飘不受控制的气球一样,眼前也蓦的一黑。 “喂,你怎么了?”赵沛航连忙伸手去扶,她已经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 “……快出去,喘不上气……” “舒眉,林舒眉!” 赵沛航低咒了一声,看她手里还紧紧攥着刚挑出来的一瓶红酒,赶紧掰开她的手指,随手将酒都放在地上,打横抱起她往外走。 刚走到酒窖门口,就迎面遇上陆潜,身后紧跟着的是单娴。 “舒眉!” 陆潜眼里本来就有焦躁的狂乱,看到舒眉双目紧闭靠在赵沛航怀里,更是整个人扑过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赵沛航咬牙,“应该只是酒窖里空气流通不好……你让我把她放平!” 舒眉被平放在地上,陆潜和赵沛航一人一边跪在她身侧,动作几乎一致地查看她瞳孔和脉搏。 “缺氧?” “嗯。” 一看就是医生之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