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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知它受了伤,手势温柔把它抱入怀中,闻到一阵恶臭,又见它臀后黄绿相间,竟是吓得失禁。他也不嫌脏污,仍是将小狗抱在怀中,观它唇边似有血迹,恐它不能久活。他此时顾不上恨董卓,将小狗抱在怀中,仍从门下缝隙爬出去。 皇帝方才来时,中衣如雪,乌发黑亮。 如今门下爬进爬出两回,灰头土脸,脏污不堪。 左右宫人不知为何,竟有人落下泪来。 刘协将小黑狗自废旧宫殿救出来,召来医官。 然而医官从来给人治病,不曾给狗治病,照着给人看的办法,写了药方,熬制好了端上来,那小黑狗嗅到苦味,却怎么都不肯喝。 它如今孱弱不堪,更经受不住强灌。 刘协无奈,只得以清水喂它。 它趴了半日,似是恢复了些精神,支撑起脑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水,小肚皮都涨了起来。 刘协才松了口气,就见它又咕咚咕咚把喝下去的水都呕了上来,只不过呕上的水都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董卓一脚之力,就是普通人挨上了,也要伤筋断骨,更何况是这样一只巴掌大点的小狗。 吐了一大滩血水,那小黑狗就趴在原地不动了,好似耗光了全部精力。 刘协不忍,抚摸它头顶,柔声道:“小狗小狗,你可要好起来呐。待到来日朕亲政了,带你去看大汉朝的辽阔疆域,从凉州十月的风霜看到扬州三月的烟花……” 赵泰等四人围坐在他身边,也都觉不忍。 曹昂与淳至阳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小皇帝处境何等艰难,又何况我等。 赵泰托腮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我能摸摸它么?” 刘协道:“可以。不过动作要轻,它现在很痛。” 赵泰伸手又顿住,挠挠脑袋,道:“那我还是看吧。我怕我使劲大了。” 冯玉不知何时取了一床小褥子来,给那小狗盖在身上,低声道:“我看它直发抖……” 刘协看着冯玉与赵泰,心中感慨,人在孩童之时连一条狗都这样爱护,长大了杀起人来却能眼都不眨。 活了三辈子,他始终不敢说自己懂了“人”这个字。 几个人正围着看那狗,却见殿外闵贡远远走了回来。 刘协看在眼里,转开目光。 董卓定然是知道了张济一事,才会怒气勃发,突然闯入宫中,对着一条狗喊打喊杀。然而等见到他这个正主,董卓却只是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显然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董卓去处理。 对面而行,擦肩而过之时,刘协没有错过家仆附耳董卓的细节。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刚好就在那一刻来了叫董卓不得不去处理的事情。 而总是陪伴他左右的郎中闵贡也全程下|线了,直到此刻才回来。 刘协想到早起时,闵贡迟迟晚归之事,原以为闵贡是董卓的人,如今看来,恐怕不只是董卓的人,还是王允的人。 用多面间谍,是他玩剩下的手段。 想到此处,刘协冲着殿外的闵贡微微一笑。 闵贡只觉浑身寒毛乍起。 第11章 闵贡想到此前王允的嘱托,要他找机会把这条性烈的狗给“病死”,另外给小皇帝换一条亲人的幼犬来。 眼看那狗受了董卓一脚,呕血无力,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下手了。 可是闵贡望着殿内抱着小狗低语的小皇帝,望着那一圈围坐的少年,不知为何,心中一酸,却有些下不了手。 罢了。 闵贡心想,看这狗伤的这样重,就算什么都不做,恐怕它也活不成了。 而那被狗咬了一口的董卓匆匆回府,一面叫医官来处理伤处,一面问王允究竟何事。 王允乃是得了闵贡传信,说是皇帝杀了董卓帐下校尉,恐怕董卓入宫对皇帝不利,急切间编了个事情赚董卓出来,此刻便道:“底下人汇报,说是那袁术袁绍逃了出去,起兵要反。兹事体大,我便赶来派人去寻仲颖你来。方才细问,原来不过只是传言,底下人却当成真事儿忙就报上来了。仲颖你恩赦了他们,还封了他们官职,想来不至如此。” 董卓松了口气,脸色阴沉坐了,看那医官给自己处理伤处。 王允道:“仲颖这是怎么伤了?” 董卓却不愿多说,只道:“别提了,给条野狗咬了一口。” 王允若有所思,转了话题,道:“对了,那校尉曹cao今日也阖家离开洛阳了。” 董卓怒道:“这个也跑,那个也跑,就没有一件省心的事儿!”又道:“我原还想给他个骁骑校尉做,如今也不用想了,把他原有的官职给免了,再全国通缉他!”顿了顿,道:“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在宫里?” 王允应了一声。 董卓面色阴狠,道:“若只是逃了,也就算了。若在外面敢乱动,我即刻把他那儿子给杀了。” 王允不作声,给一旁的侍中伍琼使了个眼色。 这侍中伍琼便是曾劝董卓赦免袁绍改封为地方官的,此刻开口道:“司空大人既然已赦免了袁氏兄弟,其他人何不一并赦免呢?道理是一样的,这些逃走的人,一旦被通缉,定然会叛乱的。” 董卓默然不语,半响道:“那就还照原来的办法,叫他们老老实实在当地做个官。”他觉得这些事情实在烦心,转而对女婿牛辅道:“我想把母亲接来,不知派谁去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