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他便低下头,一寸一寸,轻轻抚过她的手。 从那双手上的冻疮,到伤口。 她的过往实在受过太多委屈了,表面看着是个活泼的性子,实则孤僻又敏感,重情又最害怕被人丢弃,他从见到她的那一天,就看清楚了她隐藏在鲜活表面下的敏感。 于是总下意识对她好点,再好点。 哪怕如今回来,他抱着恨她要折腾她的想法来到她身边,却还是不忍心,还是忍不住心疼。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穿过去十指交缠,像依恋,却又很快松开,然而就在手撤出去的刹那,谢明蕴忽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阿淮,不走。” 她喃喃了一句,往他身边蹭过来,然而容淮安此时的注意力,却全被她手臂上,那深深浅浅的鞭痕吸引去了。 鞭痕交错在手臂上,破坏了那肌肤的美感,深深浅浅,可他分明记得,就算在他走之前,这人身上也是没有这些鞭痕的。 他记得只有手背上有冻疮,那是之前冬日忙活落下的。 那这鞭痕从何而来,什么时候落下的? 他呼吸一窒,手颤抖着去剥她的衣袖。 往上半个手臂,都是交错的鞭痕。 那样刺眼。 这落下的时间不过半年内,可这后三个月她在上京,是断断不可能被人鞭打的。 那是什么时候,在江南?跟徐盈的失踪可有关系? 再或者…… 容淮安眼皮颤了颤。 跟他们的分开,是不是也有关系? 他怔怔地攥着她的手腕,直到她觉得有些冷瑟缩了一下才回过神,将她的手放了回去。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江淮。” “江淮。” “嗯。” 他低下头,温和的目光看着她。 “江淮。” 她似乎只知道念这两个字了一样,闻着熟悉的气息便忍不住往他怀里缩,容淮安固定住她的脑袋,安抚地拍了拍她。 “在这。 我在这。” 一时间屋内只响起他一句句的安抚。 “江淮。” “我在。” 低低的声音交错响在屋内,她说了多少声,他便回了多少声,不厌其烦,句句有应。 谢明蕴恍惚睁开眼的时候,对上的便是容淮安温和中带着几分疼惜的目光,她眼神微微一动,喊他。 “太傅。” “嗯。” 容淮安敛了情绪,轻轻点头。 “我母后呢?” “殿下和娘娘被皇上召去了。” 谢明蕴觉得嗓子有些哑,轻轻咳嗽了两声,容淮安便起身走到桌子旁端过来一盏茶,见她挣扎着要起身,他皱眉往她身后拽了个靠枕,端着杯盏喂过去。 谢明蕴喝了茶,感慨于他的心细。 “今晚的事,多谢太傅了。” 若非这人冒雪去北角找她,指不定再过一会她要冻晕在那里。 容淮安轻轻摇头。 “药性已经没了,脚没事了,不必担心。 但你受了惊吓,得好好歇息。” “好。” “太医院的药娘娘已经吩咐下人去熬了,不能不喝。” 知道谢明蕴怕苦的脾性,容淮安便想起之前在江南的无数次,她为了躲避喝药便偷偷背着他倒掉,顿时不放心地嘱咐。 “算了,我还是待会告诉娘娘吧。” 话说完,目光落在谢明蕴皱着眉头的样子上,顿时又改了主意。 毕竟他的话她从来不当回事。 谢明蕴顿时扁扁嘴。 “我有这么不让人省心?” “难道没有?” 容淮安反问。 谢明蕴一噎。 “今晚的事我已经都告诉太子和皇后了 ,这些自有他们处理。 太后的经书皇后娘娘已经打算替你推掉了,宫中鱼龙混杂,日后若无事你尽量少独自出来……” 他絮絮叨叨地嘱托着,回来后谢明蕴就没见他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 想起今夜的事,谢明蕴微微抿唇,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她以为这人是该高兴的。 毕竟他本身就是为了折腾她,才来的公主府。 看她这么狼狈,容淮安本应该高兴。 却又为何,只身入北角,带她回来,又为她做这些。 她心中深处似乎隐约浮起些什么念头,却又不敢承认,不敢去想。 于是只呆呆地看着他。 她脸色还红着,一双眸子氤氲如水,散落的头发披在肩头,雪白的脖颈扬起,乖巧地坐在那,又乖又让人忍不住疼惜。 容淮安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谢明蕴想躲开,他又不轻不重地道。 “别动。” 偶尔落在额头上的温度让她鬼使神差地没再躲,甚至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 屋内的炭火似乎都比不上这人指尖落在发上的温度,又顺着发梢,落在脸侧。 她忽然没忍住问。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你觉得呢?” 容淮安喉头微微滚动,低下头一错不错地对上她的眼。 那双眼里有包容,有温和,有许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却唯独没有她以为的恨。 谢明蕴怔怔地看着他,肩头的衣裳不知何时微微散开,露出一点莹白的肩头。 容淮安忽然有些狼狈地别开眼。 那指尖停在她下颌处,他须臾倾身近了些,与她隔着只有一寸的距离,她下意识要避,却忘了如今在坐着,险些往后倒下去,又被容淮安眼疾手快地揽住了腰。 这下他的身子更倾近了,两人肌肤相贴,温度似乎更guntang,四目相对,暧昧横生,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沉溺在容淮安的眼神里。 目光无处可避,便只能看着他,看他的眉眼,看他的脸,也看他的唇。 那唇很薄,轻轻抿着,她神游天外地想之前在江南,无数次她也是以这样的姿势,仰头去亲他。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清雅又让人安心,怀抱炙热,总让人抱了就不想再松开。 她乖乖地窝在他怀里,没挣脱,觉得心尖有些痒。 恍惚间,谢明蕴听见容淮安问。 “阿蕴,你想要什么答案?” 第23章 ◎容淮安在心疼她,她看到了。◎ 她眼皮一颤, 便下意识去看他。 他也不动,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极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落在腰间的指尖炙热, 她不自然地动了动, 想要说话, 却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说觉得他还喜欢似乎是自作多情,说太傅看不得自己的学生受委屈又太虚伪,她与容淮安之间,说前者便太亲近暧昧,说后者又太疏离。 藕断丝连大抵如此, 哪怕过了半年, 从江南到上京, 从再遇到的那一面, 似乎就没有能全然断了这个说法。 屋外寒风呼啸, 屋内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