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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盼

    第七百七十七章、盼

    京郊防线,军团从大清晨已是起来练兵,教场上满是吆喝的响声,炮响枪响此起彼落,备战的气氛越渐浓烈。

    了望塔上,几位军官却是来到白三少帅身前,拱手请命。

    「热河战况紧急,我等愿亲自带兵,到前线支援去。」

    怒洋抬头,看着这几名熟悉的部属,脸上并不动容,「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甚麽时候?」其中一人抬头,脸上是隐忍已久的恼怒:「南京是不会发援兵的,难道就让日本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整个关外?」

    「真不知道二少帅那麽执着讨好徐元培的原因﹗」另一人啐了一声,「镇帅在的时候,姓徐的还忌惮着——」

    怒洋听着,锐利的目光便扫过去了,眉头紧蹙:「别擅自妄议上级,这有违军法。」

    「军法……去他的…看着敌人打来而不抵抗……老子就不服……」

    马鸾凰站在旁边,看同侪们气愤难平,气氛就此僵持着,而白怒洋偏也没好脸色,安抚的话一句也没说。她掐了掐鼻子,就走上前当起和事者:「好了,你们就是不满,那也不是三少帅的主意,你们冲他发火又怎麽样呢?三少帅也不能违背二少帅的命令啊﹗」

    这话说的不尽诚实,谁不知道二少帅与三少帅是同气连声的?可在顶撞上司过後,这倒是最好的下台阶了。几人沉着气,倒把那不满的神色收起,再没有提及边境的战事。

    待众人都散去了,怒洋才对马鸾凰说:「谢了。」

    「咱俩就别客气了。」马鸾凰是少数知道内情的部属,对目前的局面,她也很清楚这兄弟俩的顾虑,「只是现在军里的议论越发的多,你让二少帅当心,长此下去,军心也要散了。」

    「二哥已经前往南京去了。」怒洋看着校场上吆喝的士兵,道:「在得到新指示前,就还是按兵不动。」

    「二少帅去了,就能说服那老不死麽?」马鸾凰双手环胸,道:「我可不认为他会改变。」

    「二哥是去与旁的人周旋。」怒洋道:「即使总统不愿意,舆论一旦倾向出兵,他也再没有明哲保身的道理。」

    马鸾凰听着微怔,便叹道,「二少帅办事就爱拐弯末角,跟镇帅大不同……」看着怒洋瞬间转过来的目光,她瞪大了眼,忙道:「唉,我这没有不好的意思,是说他头脑好……」

    怒洋眉头轻蹙,然对马鸾凰的口不择言,却也是习惯了,就并没有出言斥责她。

    两人从了望塔走下,便一路到食堂打饭去。从前看怒洋,那脸蛋总是光洁白皙的,自子吟走後,这家伙却是留起了落腮胡,瞧着——是越发侮辱当年白三小姐的美貌了。

    两人坐在一桌吃饭,马鸾凰那目光还是不曾落下。怒洋被盯烦了,不由皱起眉,「看甚麽?」

    马鸾凰嚼着鸡腿,就吞吐着问:「那……我问你一事啊。」

    「嗯?」

    「镇——那个谁、是去找子吟了吗?」马鸾凰刚说完,便吃了怒洋的一记眼刀,她後知後觉的左右看去,幸而他们这桌远离士兵,没有给听见了。

    「不是。」

    「你怎麽就肯定呢?」马鸾凰惊讶道:「如今甩开了包袱,他就是自由身了吧?去德国也不是多难的事?」

    怒洋却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他不会。」

    「为啥?」

    「……」怒洋垂下眼吃饭,再没有解释下去,事关大哥的心境,即使是马鸾凰,他也是不好多说。

    当年,他也是不懂的。即使眼前是绝路,他也不愿放开心上人,若不能共生,便要共死。

    但是,在大哥让他把戒指寄出时,怒洋突然就懂了。

    大哥不愿让子吟看到他狼狈的模样,若後半生必须如此,他就情愿放弃这段感情,也不要成为爱人一生的牵挂。

    毕竟,他已再没法给子吟幸福了。

    数日後,热河陷落,白家军持续退让,亦有军团不听指令,擅留下来顽抗。只是孤军奋战,面对势若破足的日军,终究是无法挽回颓势。

    如今,大军已是逼近锦州,离盛京已是不远矣。同时,情报处接到伊贺俊六出战的讯息,日军的增援正从水路全速而至。

    不知是白经国努力不懈的周旋,还是这进军的速度实在骇人,南京的态度渐变,然而现在,白家不但损失了东北的大片土地,还有遗下在空营里的大炮、坦克。

    形势,对白家甚是不利。然白经国却是传回命令,让全军备战,会日军於锦州。

    「三少帅,这是今日的信件。」

    书记把信件送上来,看着熟眼的邮戳,怒洋脸无表情地把信接过,慢慢地拆阅。

    秋去春来,子吟犹是不懈地寻找着武子良的疗方,尽管那家伙的状况反覆,然而在朱利安照顾下,生活却是安定无豫。

    远离硝烟、战火,在冯.鄂图家的庇荫里,日子必定是过得平和。

    怒洋把信读了,便合上眼,靠在椅子上沉思,他从不在乎武子良的近况,只是等着来信给予一个明确的归期,然而现在,他却是连这也不再盼了。

    时势更迭,盛京,只怕倏忽要再陷入战火里。

    「三少帅,伊贺小姐来访了。」未几,门外响起了书记的叩门声。

    怒洋睁开眼,便道:「我马上来。」

    会客厅里,穿着和服,容姿端丽的伊贺美鹤站在一处,比之往日的气焰,今儿她脸上却是露出了一点不自在。在看见白怒洋的身影,她才强打精神般,昂头迎着对方。

    「伊贺小姐。」

    「白桑,好久不见了呢。」

    白怒洋领着她到沙发上落坐,一双目光就在她身上打量,「喝茶吗?」

    「不必了。」伊贺美鹤掐着一双葇荑,冷然的道:「相信你已经知道,犬养桑被杀的消息。」

    「是。」

    看着眼前俊美的华夏男子,伊贺美鹤提起的一口气,却随着心里的空落泄出,她扬了扬红唇,说:「今天,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怒洋便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

    「叔父再次得到军部重用,父亲明白,亲天皇派的他是必须暂时螫伏起来。」伊贺美鹤便从小包里取出一帧照片,涂着丹蔻的手指,把它缓缓的往前推:「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提供诚的消息了。」

    怒洋把那照片收进襟里,问道:「你也回日本去?」

    「是。」伊贺美鹤自嘲的笑了:「只可惜父亲所期望的,我始终没有达成。假如白家与伊贺更早结为同盟,犬养先生就能在内阁争取更多的声望,压制军部——」然而随即,她的目光又黯了下来:「不过……暗杀事件也许还是会发生。」

    「令尊决定与伊贺俊六谈和?」

    「那是不可能的,之前的行为,早已惹起了叔父的敌意。」事已至此,伊贺美鹤对怒洋亦是坦诚:「只因为我们是血亲,叔父再不满我父亲,也不会作出过份的行为……」

    怒洋听着,便沉默下去了。

    「我现在,已没有再与你谈婚论嫁的筹码。」伊贺美鹤笑了一声,「真遗憾,白桑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不知是谁如此幸运,能得到你的心?」

    怒洋却是看着她,并没有回话。

    伊贺美鹤心里虽感到可惜,然如今家族面临危机,她是不得不离开华夏,回日本土去的。她优雅地站起,就向白怒洋说:「那麽……白桑,告辞,不,永别了。」

    然而在转身离去时,一只冰冷的手便握住了她,让她停下了步伐。

    「等等。」

    「白桑?」美鹤几乎不敢回头,只感觉这一切,彷似是不真实的。

    「伊贺小姐。」怒洋那轻淡的声音,却是从背後传来:「我们来谈一笔合作吧。」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注1)

    今大哥卒逝,吾与二哥临危受命,慎思而後想,终需以家国为重。吾决意与君相离,与伊贺氏千金结秦晋之好,连环抗敌。愿尔於德国早日寻着治弟良方,不效,则可久居欧罗巴,与令弟相偕白首,此亦汝所愿也。

    夫妻半生同路,只惜有缘无份,聚少离多。思往昔我俩,不过受媒鹊之言所缚,此情难久处,亦是情理所合。惟望往後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注1)莫念、莫思、莫相见。

    永别

    白 怒洋

    注1:原文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