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辛寻离开，聂闻宪背在身后的手放松下来，露出被折叠过的一份文件。他在三楼的偏厅拉了几个抽屉，终于从角落翻出一个烟盒。掀开盖子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家里不许抽烟的纸条静静躺着。 聂闻宪摇摇头，把烟盒扔进垃圾桶。随后去了书房，翻开文件看了一眼那句判定他和辛寻亲子血缘的话，就将文件扔进碎纸机。 第二天早晨辛寻倒没迟到，但是路上靠着聂闻宪肩膀睡了一路，直到聂闻宪要下车时叫醒他，辛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躺在聂闻宪的大腿上。 聂闻宪面色从容的上班去了，辛寻坐在后座清醒的不得了，原来梦里舒舒服服的枕头是父亲的大腿。 司机从后视镜看见辛寻双手捂脸，心想现在的小孩真奇怪。不懂。 今早是语文早读，语文老师是2班班主任，因此早读很少来辛寻在的1班。辛寻本来打的算盘是早读好好睡一觉，谁知道等他把书包挂在椅背，将里面的书抽出来要给桌兜放时，里面一个明显不是他原有的信封闯入视线中。 大概辛寻愣住的时间有点长，同桌凑过来好奇的问他：“书丢了？” “不是……” 辛寻反应过来，将信封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和陈家烨面面相觑。 “卧槽，这、这情书？”陈家烨眼睛瞪的像铜铃，辛寻有点不好意思，从文具袋里拿了美工刀不理他。 陈家烨意识到同桌害羞了，嘿嘿笑了下，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默默围观。 硫酸纸的信封上盖着火漆印，辛寻小心翼翼的拆还是有点破损信封。里面的纸也不是普通信纸，质感特殊，很是好看。 确实是情书。 晚上回了家，辛寻看玄关和他早上离开时没有区别，因此问张姨：“张姨，晚饭要等先生吗？” “等的呀。先生不回来的话五点就会有电话，今天没有的。” “寻寻是饿了吗？刚才做了些甜点，去洗手，来垫垫肚子先。” 张姨的围裙口袋里还插了只烘焙手套，看得出来确实是刚刚做好。 洗过手，不用辛寻去餐厅，张姨已经把吃的送到客厅茶几，那上有了一小盘泡芙。辛寻拿起一个，他之前没有吃过，不知道里面全是奶油，一口咬下去，奶油溢了满手，嘴巴一周也没幸免。 张姨哭笑不得的扯纸巾，这时候入户的大门恰好被推开，于是聂闻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辛寻动作慌乱擦掉奶油，都没心情去舔手指上多出来的。他边收拾边偷偷瞧玄关的聂闻宪，看见父亲没有笑他的意思心慌才止住一些。 吃饭时原本话就很少的辛寻更加沉默。他不知道其实在家里，两个小孩和聂闻宪能说上话基本只有晚饭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因此晚饭很多时候边说边吃会费很久时间，毕竟小孩总想要把自己这一整天的见闻和收获同父亲分享。 饭后聂闻宪没有上楼，而是在客厅打开了新闻频道看。辛寻端了水过去在沙发上离聂闻宪有点距离的地方坐下，打开药盒吃药。 新闻频道正在播放的节目比较严肃，大概在分析世界上仍然在热战的地区的局势与可能走向，辛寻在沙发上看的昏昏欲睡，他不懂各方势力的角逐，只是想靠近聂闻宪。 那边聂闻宪自然注意到小孩儿从一会儿动一下变得靠着沙发安静下来，广告插播进来，他随意的看了眼辛寻，差点被小孩儿眼里懵懂间掩不住的东西扯住。 聂闻宪走了几步在辛寻面前站定：“困了就上去。天凉，得盖被子。” “知道了，不过我不困。” 如果他没有努力眨眼，也许这话会更可信。 聂闻宪又不管他了，但是辛寻接下来都默默的跟着聂闻宪，有意无意，都在他身边。 终于到了洗澡的时间，聂闻宪在楼梯口停下，辛寻急忙刹住步子，才没有撞上去。 “说吧，什么事。” 辛寻只好小声说出一直因为尴尬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的话：“爸爸，我今天收到一封情书，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情书？ 聂闻宪顿了顿，的确是这样，辛寻在这个年纪，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里面，已经能够称得上容貌出众，是一种亮眼的好看，偏偏他的眼睛干净又纯然，有人喜欢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你喜欢对方吗？”聂闻宪难得的耐心起来。他一边说着一遍和辛寻一起上楼梯，然后跟着辛寻进了他的房间。不过又没有完全进去，只是背靠着门板，站在门口双手插兜。 “不喜欢。” 辛寻说的很快，毫不犹豫。 “那你——”聂闻宪迅速意识到还没有说出口的“喜欢谁”十分不妥，半路转弯：“要处理就很简单。” “建议你可以同样写一封信回复她。感谢并尊重她的喜欢，但是要坚决的表明你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比如说，你目前的心思都在学习上。”聂闻宪说这一段话的时候声音低而沉，听起来非常可靠，加上他所说的内容又可称循循善诱，辛寻自然听进心里去。 时间不早了，聂闻宪准备离开。辛寻却没有发现，继续认真的说：“知道啦。不过如果是爸爸遇见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啊。” 他？ 聂闻宪回忆了一下略显久远的念书时期，对辛寻说：“扔垃圾桶。当面。” 辛寻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目送聂闻宪离开他的房间。 因为要回信，辛寻不好意思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回信女孩，特意去的很早好把信放进桌兜里。不过显然他去的还是不够碰早——碰到了同桌陈家烨。 陈家烨一进门就看见辛寻小心翼翼的，他从讲台上面蹦下去，八卦：“辛寻！你也喜欢她？” “我哪有。”辛寻认真解释：“我是在拒绝她。” “真的吗？”陈家烨的浓眉动作好玩极了，让辛寻想到挤眉弄眼这个词，他笑着点头：“真的。” “我信你。”陈家烨一脸严肃：“你哪里用和女生谈恋爱，自己每天看镜子不就好了。” “胡说！”哪有这样天天说男生脸蛋的。 辛寻在听到“谈恋爱”三个字时，眼前莫名出现了聂闻宪扯领带的那个晚上。 这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管怎么说，聂闻宪在他这里的形象始终是严肃可靠的父亲，和恋爱没有任何关系。 明天开始就要放国庆七天假，作业忽然愁人，但是近在眼前的假期还是让学生开心。到了下午的时候，班里是已经有些沸腾的状态，老师上课都不太好上，一节课老师说了有三次大家安静。 因为今天就放假了，所以下午没有平常都有的延点习题课。辛寻也这样老同学们开心的气息，有些乐冲冲的回家，张姨却告诉他，先生说今天晚饭不用等了。 明天都要放假了，今天还要加班吗？辛寻不太理解，只是从兴头上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吃完饭后他坐在客厅看电视，因为上次狗血八点档没有看个过瘾，辛寻想左右明天不去学校，晚上看他个够。顺便他想看看，爸爸到底几点加班完归家。 因为他来聂家来的的比较突然，所以日常衣物是张姨这些天慢慢添置起来的。今天张姨在买过冬的衣服时看到一件异常可爱的居家服，没忍住给辛寻买了。 于是辛寻穿着有兔尾巴的棉麻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衣帽子还垂下来两只长长的耳朵。盘腿坐的久了换成鸭子坐，白细的小腿和脚踝从裤腿里伸出一截儿，淡青色的血管在脚背渐渐显现，淡粉色的脚趾略紧的挤在一起。 看过四集，将近夜里一点，辛寻眼泪掉多了，用卫生纸擦眼泪皮肤都会觉得疼，他想着去卫生间里洗把脸，这个时候大门总算是被推开了。 “爸爸？”辛寻趿拉着拖鞋，小步的到了门口，果然是聂闻宪。不过和平常工作时不太一样，聂闻宪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衫，腰身处有一丝乱的收紧在皮带里，领口那里两颗扣子都没扣上，露出一片皮肤。头发也不像平常那么的一丝不苟，稍微有几丝凌乱的从额边垂下。整个人看起来少了白天工作时的气势，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辛寻说不清哪里不一样，他本能的皱皱鼻子，圆圆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聂闻宪：“爸爸，你好像有点香。” 聂闻宪本来要问他怎么这么晚都不睡，闻言停下动作，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果然有一些很淡的香水味道扑鼻而来。 聂闻宪眉头微皱，转头看见辛寻仰头看他，眼睛红红软软的，于是低声和他说：“一点了，去睡觉。” 小孩眨眨眼睛，说好，又缠着聂闻宪讲晚安，聂闻宪也应了。接着辛寻乖乖转身回房间，聂闻宪从他露出来的白脖颈看到屁股，看见辛寻屁股后面的兔子尾巴随着他走路一蹦一蹦，踢了鞋柜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