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以前肠胃出问题，辛念冉都是带他去一个退休老医生开的私人诊所挂水。水挂一瓶，肠胃也就暂时好了。 倒不是不想根治，只是原先去查器官，医生都讲没什么问题。 这次去果然也一样，医生就开了两盒药。辛寻推开诊室门出来，看见聂闻宪站在窗口前，他走过去在距离对方几步的地方站定，迟疑的说：“爸爸，我去买药。” 聂闻宪闻言侧身过来，将手里的烟在左掌心摁灭，而后随意的抛进垃圾桶：“走吧。” 皮鞋有节奏的踏在瓷砖上，夹杂着帆布鞋亮一些的声音。快到药房时辛寻还是没忍住，他伸手拽住聂闻宪的袖口，在男人停下来专注的看他时又松开了。 “爸爸需要创可贴吗？”辛寻低头看向聂闻宪手掌的位置，感觉脸颊的温度渐渐升高。 但还是又小声补了一句：“会不会很痛？” 聂闻宪注意到辛寻白嫩的脸逐渐粉红，很细的毛细血管的纹路搭配着脸蛋上淡金色的绒毛，让辛寻看起来有点像水蜜桃，他低声回答：“会。但是习惯了。” 辛寻不好再说什么，只在聂闻宪旁边看着男人买药，而后将塑料袋递给他，递过来时手指间还有轻微的触碰。 出了医院聂闻宪叫司机送他去上班，之后再送辛寻回家。反正假请了一上午，下午再去也不迟。 回了北街，辛寻拎着两盒药敲门。过了会儿保姆才来开门，等他一进去保姆就关了门。而后急匆匆的走开。 客厅里，沈知决背靠沙发，曲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辛寻不认识的游戏机玩。meimei半躺在沙发上，见辛寻回来，抬头看他一眼又把视线挪回电视机。 药要吃过饭才能吃，辛寻从沙发后面的过道走去，准备上楼回房间。 “行李都收拾好，可以走了。记得去了要听mama话，嗯？”保姆拖着两个小行李箱走出来，放在门口之后又给沈知玉套上外套。 “知道啦，张姨。”沈知玉搭着自己那个拉杆箱穿鞋，张姨给沈知决套外套时也念叨着：“小少爷，你是哥哥，路上记得多照顾meimei。” 沈知决大幅度的点头，颇有摇头晃脑的意味。 张姨把两个小孩送到车上，上来看见辛寻，向他招招手：“早上没吃饭饿不饿？厨房我都留了小碗份的。” 不怎么会拒绝别人，辛寻只得下楼跟着张姨走到厨房。张姨在里面一边备餐一边讲话，辛寻扒着门框听。 “再两三天就国庆呢，夫人之前出差去了外地，趁假期带着他俩去什么乐园。小少爷，你国庆有没有哪里想去的？都可以和先生讲的。” 听见张姨叫他小少爷，辛寻有点结巴：“张姨，别、别这样叫。我待家里就挺好。” “害羞啦？”张姨把菜放在中岛台上，笑眯眯的给他拉开椅子。辛寻过去坐好，小口吃起来。张姨看着他吃饭，和和气气的问他：“还吃的惯嘛？这些天你都不怎么下来，就没空问到。” 听了他好吃的回答，张姨在对面坐下：“先生很多时候都挺忙，不怎么能顾上家里的小事，倒不是故意忽略。别太在意。既然都住在这里了，尽可以把这儿当家的。” 对外，聂闻宪统一口径宣称辛寻是已经过世的故人之子，张姨听到的也是这个版本。本来见辛寻第一眼就很合眼缘，后来她见辛寻在家里形单影只的，也不招谁惹谁。又乖又可怜，无处抒发的怜爱就不自主的落在他身上。 辛寻点头。 吃过中饭，司机送他去了学校。平常辛寻中午都不回家，今天一个上午没去，他刚在座位上坐下，好同桌陈家烨就关切又好奇的问：“辛寻，你上午怎么没来？” 辛寻糊弄他：“早上没起来，干脆请假。” “你爸允许你这么做？”陈家烨的浓眉变成倒八的样子，辛寻看着想笑。 见辛寻点头，陈家烨右手支着脑袋，唉声叹气的：“同一个世界，不同的父母。” 辛寻想，以聂闻宪的性格，大概即使他真的这么做，也是会同意的。 陈家烨一本正经的示意辛寻看桌兜。 辛寻把书包放在桌面上，侧头去看，只见里面是几沓卷子，抽出来数了数有七八张。 “国庆作业。还有物理和化学老师没发。” 辛寻瘪瘪嘴，慢慢写吧。 晚上回去，张姨接过辛寻的书包放在柜子上，接着和他说去洗手吃饭。 辛寻拉开校服拉链，有些不解：“不等爸爸吗？” 张姨摇摇头：“先生说今天估计十一二点才能做完事，让你先吃不要等他。” “好哦。” 大概是因为早上他的事耽误了进度吧？辛寻知道他应该愧疚，但是却莫名的有了一点开心。 快要放假，老师布置的作业基本都是节后交，张姨听了叫辛寻提前歇一歇。因此吃过饭辛寻没回房间，而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打开还是中午沈知玉放的那个台，现在在放黄金八点档的狗血言情剧。辛寻不挑，他没什么喜好，反正是打发时间，随便看什么都好。 张姨在厨房忙活一会儿端了水果拼盘出来，让辛寻边吃边看。辛寻于是从沙发下来，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胳膊正好搭着茶几吃东西。 狗血剧编剧很俗套但是很经典，看着剧里女主在小时候就被诬陷，失去亲人。长大遇见男主，还因为炮灰的计谋误会连连。辛寻又气又伤心，眼泪蓄满了，一眨眼就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因为眼泪不停流，眼前视线都是模糊的。 张姨连忙递纸巾过去：“哦哟乖哦，不哭，都是假的呀。” 辛寻到底还有点小孩心性，这样难过也还要看下去，气是受饱了，水果却没吃几个。 两集过去时间已经很晚，辛寻还想看第三集，张姨却该睡了。她劝辛寻明天看回放，可是辛寻红着眼角说最后一集，张姨一下就心软。于是说看完一定要立刻去洗漱睡觉。 谁知道第三集放完还预告有第四集，辛寻纠结了很久还是好想知道女主车祸醒来会怎么样，自欺欺人的继续看广告。 在地上坐了太久，辛寻想着在沙发上躺着等广告过去，却在嘈杂的广告声里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聂闻宪从车里下来，看见一楼窗户的灯还亮着时不由挑眉。张姨在家做事有十多年，很可靠，就是人不可避免的衰老，因此一般十点半左右休息，这个点不会是她。 站在玄关，聂闻宪一眼就看见电视上的狗血剧，还有沙发上蜷缩起来的辛寻。 拿着玻璃杯接了杯热水，聂闻宪喝了口水润嗓子，慢步到辛寻身旁，弯腰把杯子不出声的放下，转身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观察辛寻。 小孩肯定哭过，眼睛周围的皮肤透红，是指尖碰上去都会疼的程度。身体有节奏的起伏，仿佛露出肚皮睡觉的奶猫，乖巧又弱小。 客厅没有主灯，因此光线柔和不刺眼。聂闻宪直起身，拿遥控器关掉电视。双手插兜看了辛寻半天，最后弯腰用手背挨了挨辛寻的脸：“辛寻。” 因为本就睡的不安稳，辛寻听见有人叫自己，唔嗯几声，眯着眼看眼前人，大概看清楚后清醒许多，立刻挣扎着支起身。 “爸爸，你回来了。” 聂闻宪没说话，站起来单手扯松领带，接着丢下一句回房间睡，小心明天迟到就离开了。 辛寻眼前不停重播刚才那一幕聂闻宪的每个细节，从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到他突出的喉结，低沉的声音，有力的动作，无一处不向他昭示着男性的魅力。辛寻忽然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这种近乎慌乱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否缺掉什么，只是知道父亲在他成长岁月里的缺席，的的确确是有所影响。 而现在弥补的机会就在眼前。 辛寻有些踉跄的上了三楼，却站在楼梯口踟蹰不前。身旁异形的魔方吊灯温柔的散发着暖黄的灯光，他憋住呼吸压慢心跳，走到聂闻宪房间门口。 鼓起勇气正要敲门，面前的木门就被拉开，聂闻宪微微挑眉，站定等辛寻说话。 聂闻宪已经换了居家服，深色丝绸材质异常能勾勒出他常年健身的成果，辛寻小声和他说话，眼神却根本没法从身前移开：“明天，爸爸明天早上可以送我去学校吗？” 为了不让聂闻宪误会，他又补充：“我是怕坐公车没有人催，会起晚……” 聂闻宪点点头，喉结滚动：“可以。不过司机会先送我，需要改吗？” 辛寻小幅度的摇头：“不需要，这样就可以。” “还有其他事吗？” 聂闻宪发现辛寻不知为什么耳朵尖尖红起来，一看他眼神就闪躲着低下去，居然有些欲诉还羞的模样，他自然能感觉到自己小腹发紧，察觉到这一点，聂闻宪很轻的皱眉，随即松开了。 “没有了。”辛寻走了几步，又和还没关门的聂闻宪说：“爸爸晚安。” 聂闻宪面色不改，下巴微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