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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已足矣。” *** 新年方过,陆敬桦便在满朝进言之中,登基为帝。他的父亲河间王原本已逃至南边,听闻次子称帝,顿时大惊失色,生怕同样在南边的陆子响将自己斩了,即刻马不停蹄地逃回了京城。 陆敬桦登基后,陆麒阳便与诸位部将商讨着讨伐陆子响事宜。 因陆子响外通木金族、出卖家国之故,武将们都愤情满满,都说要打到淮禄去,令陆子响给白白战死的关北将士请罪。 眼看着时机大好,陆麒阳决定趁势举兵南下。 临出发前,他几乎彻夜未眠,专注于行军布阵。天将明时,忽听得一阵扣门声,原是沈兰池披着一件外衫,披散长发,过来看他。 陆麒阳望一眼外头天色,见依旧是一片黑漆漆的,便蹙眉道:“怎么不好好休息?” 沈兰池已近临盆,面庞亦圆润了不少。她扯了扯身上的外衫,道:“半夜噩梦,醒了,睡不着了。想着你明早便走,就来看看你。” 她用手指挠了挠衣袖,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怎么?”陆麒阳瞧出她有话要说,便问。 “无事。”她答道,“你勿要挂心。” “你什么时候也会在我面前吞吞吐吐了?”陆麒阳笑道,“真是少见。” 沈兰池在一旁寻了座椅,坐了下来,将手放到暖手笼里绞着,眉眼淡淡:“前几日,我一直想让你留下来,等到我们的孩子降生了,再去南伐陆子响。” 闻言,陆麒阳微微迟疑了。 他又何尝不想呢?能陪伴在妻子身旁,亲眼目睹孩子降世,那是何等幸运之事?可时机从不等人。若是此时不出兵,等陆子响回过元气来,那便不好了。 “后来,我却想通了。”沈兰池低声道,“现在的你,不属于我一人,而是属于这朝廷上下。你不讨伐陆子响,便无人去做。因此,我也不留你。” 陆麒阳听着,唇角慢慢浮出一分笑意来。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沈兰池的声音忽然扬了起来,眉目里透出一股坚定。 “但说无妨。”陆麒阳道。 “待你将天下事扫毕后,你便只能属于我一个人。朝廷、楚国、百姓,统统不要再去管了。”她眸光微动,道,“我愿舍弃荣华富贵,也望你能与我……同去同归。” 她说罢,静了一会儿。烛芯噼啪作响,在墙上映出一道绵长灯影。 许久后,陆麒阳道:“好,我答应你。” 沈兰池如释重负,亦笑了起来。没一会儿,她起了身去,将手指探到陆麒阳唇边,抹去糕点屑,怜悯道:“王爷又偷吃蜜糕呢?可怜巴巴的,怪不得见我来了,这么紧张。” *** 次日,镇南王举军南进。 陆子响与陆麒阳本就分庭抗礼,这场战争并不容易。 又次月,沈兰池生产。经过两个时辰的艰难,她于京城产下一女,取名陆冠容。小名,蜜糕。 第84章 掷果盈车 数月苦战, 镇南王军于七月攻破淮禄。 淮禄城破,百姓四散溃逃;为数不多的留臣皆投降示好。陆子响携一支残军逃出城外,他走投无路, 被逼入一座山中,身边部将死伤近殆。 这山少有人居, 山上草叶密密丛丛,难以行路。陆子响本就重了一箭, 行路艰难;满途荆棘之下,他再难下脚, 干脆瘫坐在地上。 他取过腰间水袋, 想要喝口水。仰头一倒, 方发现水袋中只余下一滴可怜巴巴的水,淌入他口中,分毫不能解渴, 反而使喉间愈发火烧火燎。 陆子响双眼一暗,忍不住伸手抓乱自己发丝, 满面皆是灰暗。 数日领兵作战, 身体劳累已极。多年不曾如此辛劳, 他觉得如今已是极限了。身体的疲惫伤痛暂且不提,更折磨人的则是精神的煎熬——不知何时, 陆麒阳便会追上山来,割下他的头颅, 献给陆敬桦那等大逆不道、自称为帝的人。 眼前一片绿树枝叶, 阳光洒落下来, 被血滴遮盖了的视野有些迷蒙。他揉揉眼,脑海中却掠过昔日在京城时的歌舞升平来—— 那时他非帝王,是京城人人向往的二殿下。 可如今,一切都没有了。 他想到曾经的纸醉金迷、宫廷楼阁,想到救过自己一命的沈兰池,思绪愈发恍惚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对沈兰池势在必得,可到头来,竟然是连皇位也保不住了。追逐一生,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后悔么? ……不曾后悔。 最为后悔的,便是不曾得到沈兰池。 正在此时,陆子响听到身旁一道怯怯声音:“陛下,喝我的水吧。” 他抬起头来,却见到季飞霞举起了自己的水袋。 季飞霞回到淮禄后,陆子响依旧令她做着皇后。也许是惦记着这份恩情,他如今逃入深山,季飞霞也换了轻便衣物,一路跟随,一副要死生同xue的模样。 见季飞霞双唇干裂,眼中带着血丝,陆子响的心底竟有了一分嘲意。 未料到,最后陪着他的人,不是那无缘的沈兰池,不是假心假意、在京城扶持陆敬桦称帝的沈苒,竟然是这叫做季飞霞的小女子。 他并不情愿娶她,也不曾真心待她,一直欺她骗她,可她却真的天真纯澈如斯,愿意被自己一骗到底。 陆子响眸光掠过她手中水囊,心下忽而一阵慨然落寞。继而,他自嘲一笑,道:“皇后,朕并不喜爱于你。想来你嫁予朕后,定然是后悔的吧。” 周遭枝叶为风所拂,摇摆不定。山下似乎有着隐隐马蹄声,震动如雷。这马蹄声逼的藏于林中的人满面惊惧、心力交瘁,愈发朝着草垛之中瑟缩了。 季飞霞闻言,眼皮微抖。她低垂下握着水囊的手,道:“臣妾自然是怨过的……”顿了顿,她道,“怨陛下明明心仪兰池jiejie,却从不说出口。怨陛下不分青红皂白,便将臣妾的兄长下狱。” 闻言,陆子响眸间的嘲意,愈发深了。 “可饶是如此,”季飞霞道,“臣妾仍旧无法置陛下于不顾。并非因情之所至,只是因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她的回答铿锵有声,一字一顿,令陆子响心头燃起一阵火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