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重臣不做粉侯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立或坐,或蹲或跪,围拢到裴煊与夜长欢所坐的案席边上来,撤了杯盏,摆了盅骰。摸袖口的,解腰袋子的,回头招呼外边甲板上随行跟班进来送银锭子的,那架势,是要……赌钱!

    夜长欢看得瞪大了眼,美目流光,在裴煊和那群越发豪放的宾客之间,滴溜来回转着看。

    正经严肃的裴相爷,居然在南湖画舫上聚众赌博!

    往昔,她倒是有这个爱好,可是,曾以为裴煊不屑,而暗自收敛。

    裴煊见她一脸惊诧,却丝毫不以为然,只把银袋子往她手中一塞,再抓过她的手往案上一引,示意她来。

    加之众人吆喝着,说些称赞她伉俪同心的调笑话,又催促问她,买大还是买小。

    夜长欢也就不再拘束,当下拉起广袖,露一节莹白皓腕出来,抓一把银锞子在手,开始下注。

    她学这些市井把戏,向来都快。盅骰牌九都玩得转,听音辨数也略通一二,所以,向来是赢多于输的。

    牛刀小试,果然还使得。押了几手,都押对了,那大红袍金鱼袋的“宰相”做庄家,吆喝着将银子往她面前送。

    众人跟着又嚷又叫,拍案的,抚掌的,皆赞她手气好,贤内助,旺夫相,富贵命,仙子貌,福禄厚……越说越远,把她往天上吹,海里夸。总之,见她赢钱,似乎比她还开心。

    被这么盛情的恭维夸赞着,又被这么欢脱的气氛感染着,还被不停地推到面前的银子闪亮着,换着谁,都会很开心。

    夜长欢也很开心,眉眼染笑,嘴角春风,去看裴煊。

    裴煊只管坐在席上,张臂把她拥着,抱个宝贝疙瘩一般,努努嘴,怂恿她继续。

    于是,又继续。

    不多时功夫,就把这大群人赢得双手空空,剩几个铜钱扣得叮当响。众人又一副大眼瞪小眼,不信邪想翻身的模状,一番咋咋呼呼的拍案顿足,豁出去了,把手上的翡翠扳指,腰间的精炼大刀,身上的云锦补丁,带上的金镶玉饰,统统押来,又齐齐输给了她。

    夜长欢看着面前一大堆赢来的财物,还有这群豪客们捶胸扼腕,痛不欲生的夸张样,渐渐看出些端倪来。

    眼前这些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大手大脚,其实贼精贼鬼;看起来是卯着劲地与她赌钱,其实说不定,打心眼里不甚在意钱财得失的。

    有点像是故意输给她,刻意恭维她,死命哄她开心一般。

    她知道,自己没有次次必赢的手气,而那个红袍宰相庄家,却也许有很好的赌技,能够次次把盅骰摇到她买的那一边。

    再往下,这种刻意掩饰下的不经意,就越发明显了。

    钱都被她赢光了,就换着花样来玩,却尽是她擅长的玩意儿。

    投壶,谁也没有她那一投中的的准头,却都是准确地投在了外面,或是更精准地,擦着壶嘴而过。

    藏钩,她握在手里的玉钩,没有一次被发现,却都能准确无误地猜到她空无一物的那只手。

    簸钱,一把铜钱捧在手中颠簸,然后掷在案上,依次摊平,正面朝上的枚数居多者胜,可每一次,他们掷出来的正面朝上者,都恰恰比她少个一两枚。

    这是怎样高明的求败之术啊!

    然后,输者个个被罚酒,还要荒腔走板,吹拉弹唱给她听,笨手笨脚,舞刀比剑给她看。

    表演卖力,模样滑稽,逗得她前俯后仰,往裴煊怀里钻,再把笑出来的眼泪,尽数往裴煊胸襟上擦。

    裴煊只道她是真的开心,只管张臂抱着她,又不时喂她喝口醇酒,把她亲得晕乎乎的,抱着摇晃。

    夜长欢笑魇如花,状如妖姬。

    然而,心中却留了一份清醒与落寂。

    太难为裴煊了,也太难为他的这群朋友了。让这群五大三粗不懂细腻女人心的男子,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她,真是太难为他们了。

    她以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如今历尽世事,却更喜安静了。比起这种没日没夜的通宵瞎玩,她更想跟与裴煊闲坐灯下,安享静谧;比起跟一群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在一起胡闹,她还是想去看一看亲人。

    去看一看长眠于山陵的父皇,虽说待她苛刻,但毕竟生育之恩,无以为报;

    去看一看青灯松柏下长伴皇陵的母亲,看一看昔日嚣张跋扈的明妃娘娘,如今孤苦落寞的明太妃,是不是会在这样的夜晚,思念她这个不孝的女儿;

    去看一看那个如今高座龙椅的獾儿太子,听那油嘴滑舌的臭小子讲一讲,看群臣稽首是何等滋味;

    去看一看她的公主府,是不是人去楼空,杂草丛生,甚至,看看公主府隔壁那个少女杜若若,是否灵秀依旧,还有被她扔在延州大将军府的紫苏,半夏两丫头,是否安好……

    然而,她不能。

    往日种种,恍若隔世,不可逆。

    眼前流光,恍若浮梦,非所欲。

    欢声笑语中,她不开心,却很感动。

    裴煊想看她开心,她便开心给他看罢。

    继而继续把酒言欢,博戏作乐,通宵达旦。

    待尽兴散场,出得画舫,东方已见鱼肚白,再坐着马车进城,回国公府,已是晨曦破晓,天色敞亮,只是阴沉沉的,不会是个艳阳天罢了。

    好在今日无早朝,朝臣京官们,只须应卯上值即可。裴煊在车上打了个盹儿,将她送至府门口,便要打转身公干去,遂温言软语吩咐她道:

    “乖,回去好生补眠,我要做宰相去,等我夜里回来,再做你的夫君。”

    那“夫君”一词,说得低哑暧.昧,风情入骨。夜长欢睡意蒙蒙间,亦听得浑身□□,不觉俏立在门下阶旁,笑着点头,目送那辆乌漆马车,转身出巷。

    待晕乎乎地进了府门,正欲趁着清晨人少,溜回清风苑去。刚过了影壁,就有低眉垂目的奴仆将她往正堂里引,一个转身,见着正堂里那光景,心中猛地一激荡。

    刹那间,睡意全无,这辈子的梦都给惊醒了。

    ☆、成全

    正屋堂上,裴太君一身朝服宫装,坐在当中。见着夜长欢来,立即起身,由两丫头扶着,出门而立。

    很是给她面子。

    夜长欢只得拾步过庭,行至正屋门廊下,裴老夫人甚至亲自欠身,迎她进屋,又吩咐所有丫头奴仆全部退下。退得远远的,听不见一个字闲话。

    这也算是没有让她当众难堪。

    待堂上只剩了裴老夫人和夜长欢二人。那一身华服的诰命夫人竟膝盖一弯,身形一矮,朝她行起跪拜大礼来:

    “老身拜见安阳公主殿下,府上奴才们有眼无珠,不识公主身份,怠慢了公主,还望见谅。”

    礼行得很谦恭,话也说得很客气,可夜长欢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她自认,从夏国回来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