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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没来得及回头,正被乔微抱住腰身。 “今天开心吗?” “嗯。”他拉开乔微的手,打算转身吻她,却被乔微更用力的抱紧。 “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霍崤之唇边的笑意顿在这一刻,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微微,你说什么?” “分手吧。” 她终于将手松开,再一次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昵语。 霍崤之终于看清乔微的眼睛,月光下,漆黑倒映出自己错愕的面孔,像是平静没有波澜的水面。 他猛地想起来乔微一整天反常的耐心,还有那些絮絮叨叨的叮嘱,极力抑制住失控的情绪,去拉乔微的手,“微微,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乔微摇头,退后两步,“别再来医院了,崤之,停在现在可以了。”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最后的样子。” 肿瘤科每周都有入院的胃癌晚期病人,他们躺在床上渐渐难以动弹,每一次翻身都要人帮忙,身上会胀痛、也许还会积腹水、出黄疸…… 会变得丑陋。 会叫周身的人都陷入痛苦。 乔微大概理解史书中李夫人为什么不愿叫汉武帝见自己最后的样子了,她不愿霍崤之未来活在痛苦之中,记忆停留在她最好的时候 在这里结束及时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胡说什么!”霍崤之眼睛发红,不管不顾来抱她,“你会好的,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听我说,你会好起来的,微微……” “我当然希望会有那天。”乔微往后挣,摇头,眼眶的泪水飞快融进霍崤之胸前的大衣面料里。“可是崤之,上次会诊的结果,我都知道了。” 第97章 Part 97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乔微轻声道。 霍崤之摇头,他黑沉沉的眼睛里全是渴求,攥紧她的手不肯放,最终还是被乔微一个一个手指掰开。 她转身便走,越走越快,生怕霍崤之追上来。 直到进了电梯,她的余光才在电梯的缝隙间望见霍崤之的样子。 他拎着的外套垂在地面上,怔怔在原地没动,目光只望着她的方向,像是站成了一坐雕塑。 电梯门最后合上,乔微忽地察觉退下发软,扶着墙面才勉强站稳,整个腹腔像是被扔下一把火,燎得食管又疼又痒,然后像刚做完化疗一般开始不受控地咳嗽。 身后有人被她吓一跳,忙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电梯到了。 乔微一手捂着嘴巴,一边摆手,跌跌撞撞快步回到病房,关上洗手间门。 她几乎把一天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连五脏六腑都仿佛开始往外倒,乔微把马桶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在那水中瞧见了血丝,她才扼住喉咙强迫自己停下来。 喘着粗气蹲下来,伸手擦拭唇畔,却擦下来一手血渍。 她用纸巾擦干净,一齐冲进下水道。 不是第一次了。 即使所有人都瞒着她实际病情,都在往好的方向说,可身体是自己的,乔微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状况。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打起精神,保持放松保持开心,记得每一句医嘱,按下不适吃饭、吃药配合治疗,每天早早起床锻炼…… 即使如此,病情还是一天天恶化了。 可是,她多想活下来。 忍到这一刻,她终于掩面,痛哭出声。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有奇迹发生。 她还有很多很多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没有完成的愿望,还有一个欠他很多,却来不及偿还的人。 …… 乔微终于将自己整理好,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窗前坐了个人。 她心头一跳,擦干净眼角的泪痕,正要开口,灯开了,窗前的人回过头来。 席越从她的眼睛上移开视线,问道,“失望吗?” “没有。”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说那些把人赶走的话?” “那我该说什么?” “陪着我,留下来,或者,我爱你。” 她唇色苍白笑了笑,“这也不像是你会教我的话。” 席越点头,“嗯,从前是不会。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改变想法的吗?” 乔微摇头。 “就是台风来的那一次。” 他转了转手里的水杯,“海边风那么大,志君说他们两个人把霍崤之拉上来都艰难,你却一个人抓了他那么久。” 他靠在沙发里,一个人自顾自地陷入回忆,“我记得你来家里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你mama送了你一只八音盒。” 乔微也记得,“可以演奏156音的那个。” “你明明很喜欢,却又把它扔在柜子里,有一天拿出来才发现它坏了。你找了很多地方都没办法修,最后是自己找了工具,对着机械解析图,花一整天把它修好了。” “也没有很喜欢……” “别忙着反驳我,总是回避自己的心意比失去更痛苦。你其实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他。微微,你总这样,会累的。” 他长叹一口气,起身将乔微搂在怀里,她的肩膀瘦弱,即使穿了厚重的外套,也藏不住单薄。 “微微,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霍崤之自然不是轻易被拒绝所左右的人,那晚之后的接下来几天,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医院,公事也在医院办,晚上也在沙发上睡。 只是乔微铁了心要他走,不肯再跟他说话。 连田恬都看出了端倪,早晨采血时悄声问,“微微,你和霍少吵架了?” 见乔微不答,又劝她,“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一个不理一个的……” 所有人都不理解,像霍崤之这样的二十四孝男友世上少之又少,乔微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只有乔微知道,他越好,她便越不能害他。 在吃的靶向药开始产生耐药性,之前做基因检测好不容易找到信号分子匹配的新药,又对消化道毒性严重。乔微食欲急速消退、胃胀胃痛比之前化疗的反应还要重。 接连几天,她吐得连水都喝不下去,只能靠打营养液维持,即使在睡梦中,肚子也一直隐隐约约不舒服,额头上都是细汗。 霍崤之夜间每个小时起床一次,给她喂药,擦手擦脸。 这些这段时间本已经交给乔母做的。 凌晨三点,乔微感觉额头毛巾的热气,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定定看着霍崤之拧毛巾的背影。 他似乎瘦了一点。 再转过身来,浅淡的月光里,他眼下有青色,下巴上都是来不及清理的胡茬。 乔微想起来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霍崤之高大英俊、意气风发,眼睛里全是桀骜,装不下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