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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这归远在寺中日久,说句不好听的,他很是见识过些清净地中的人情冷暖,并非不通世故。 此时见秦素言行之间极是和善,他心下越发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叫人心生亲近,于是便搁下了茶盏,笑着道:“殿下虽自称俗人,倒有一副菩萨心肠。” 秦素淡然一笑,心底却是微哂。 这已经不是她头一次被人夸好人了,上回阿葵也这样说过。 她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是不知道她袖子里藏着的药粉,如果知道那药粉的功效,只怕他们便要将她这个“好人”视作洪水猛兽了。 暗自摇了摇头,秦素的面上依然擎着一抹浅笑,和声道:“师父过奖了。” 归远便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殿下确实有一副菩萨心肠。” 秦素闻言,微有些讶然。 没想到这归远也如此会说话。 不过再一想,她却也了然。 那白马寺香火之旺盛,不比玄都观差多少,寺里头进出的也多是贵人,归远久在寺中,自也曾接触过贵人们,说两句风趣话儿那自是手到擒来。 如此一想,秦素便又笑了起来,掩袖道:“师父既说不是诳语,那本宫便信啦。”语毕又吩咐:“来人,给师父上些干净的素点来。” 归远忙忙道谢,秦素只笑着让他款坐,两个人又随意地扯了些闲话。 此时,归远已然没了方才的局促之感,神态语气都自然了许多,与秦素闲话已毕,他便含笑问道:“贫僧听殿下说话的口音,似带着青州一带的腔调。贫僧斗胆问一句,殿下莫非在青州呆过么?” 此言一出,秦素便笑了起来,说道:“师父想是潜心修行,不问窗外事的,您却是不知。我本就是青州人士,去年才进的京。” 归远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看起来,他确实并不知道秦素这颗“沧海遗珠”的传说,此时闻言,一脸的茫然。 阿栗见状,猜测他是一点儿都没听说过秦素的事,于是便上前两步,尽可能简短地将秦素进宫一事给说了一遍。 这故事本就充满了传奇色彩,即便阿栗言简意骇,那归远也是听得入了神。 待阿栗说完了之后,他方才颤巍巍地起身,合什道:“贫僧冒昧了,殿下恕罪。” 秦素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道:“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师父何罪之有?您还是坐着说话吧。” 第703章 故人信(200月票加更) 听了秦素之语,归远这才又归了座。 秦素便笑问:“师父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口音,莫非您也是青州人士?” 归远连忙摇头道:“贫僧并非青州人士,不过,当年贫僧在寺中后山一带洒扫时,曾遇见过一家三口人来寺里借居,是一位母亲带着一儿一女,却正是青州人士。他们在寺中住了好几年,贫僧那时候负责替他们收拾院落,故而才会对青州口音颇为熟悉。” 言至此处,他微叹了口气,苍老的语声里似带着怅然,说道:“说起来,那位夫人为人很是和善,又有一颗向佛之心,可叹却是尘缘未尽,在寺里住了两三年后,她一家人便又回青州了。” 秦素端茶盏的动作,微微一缓。 这归远的话,怎么听来这样耳熟? 慢慢地搁下了茶盏,她掏出锦巾拭了拭唇角,温言道:“这倒也真是巧得很,没想到师父与青州还有这段渊源。却不知您可还记得那对母女的姓氏么?” 归远闻言,便把眉头给皱了起来,面上现出了回忆的神色,似是在努力回想过去的事。 秦素便向阿栗打了个手势。 阿栗会意,咳嗽了一声,将手一挥。四周服侍的宫人见状,立时便齐齐躬身退下,很快地,道旁便只剩下了秦素并阿栗、阿桑几人,外加一个老僧归远。 秦素慢慢抬手,将一小块白糖酥搁进了口中。 不知何故,她此刻的心情,居然隐着些许期盼与不安。 此时,那归远似是终于想起了些什么,恭声说道:“回殿下,那对母女的姓氏贫僧已然不记得了,不过贫僧记得那位夫人乃是孀居,她膝下有一子半身不遂,女儿的年纪也很小。” 居然真是如此?! 秦素面无异色地看着他,心下却生出了极为荒谬之感。 她与秦家的缘分,还真是深得很,这都远上大都了,竟还能听闻故人当年的消息。 “您可还记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她问道,又拣起一枚白糖酥放进了口中。 归远这一回倒没多想,立时说道:“这个贫僧倒还隐约记得,至少也有十多年前了,便在新帝登基前后。” 果然是俞氏一家三口。 一时间,秦素的心头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才是。 世上怎么就有这样巧的事?而这世间诸般因果,又是如此地叫人难以捉摸,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 若非托大轻敌,她便不会与李玄度定下约会,也就不会与寂明偶遇;而若不是寂明忽然对她起了杀意,她也不会向清虚打探他的消息;而若不打探消息,她便不会知道,便在玄都观的某所院落里,竟住着一个当年见过俞氏一家人的老僧。 这还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满怀的心绪,秦素的面上含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看着归远道:“这倒也真是巧,那母子三人,其实是本宫的故人。” 归远抬起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了秦素一眼。 这一眼中,没有讶然、亦无惊诧,唯久历沧桑、却又身在方外之人对人世的通透与了悟。 “原来如此。”他说道,苍老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个微笑,“今日殿下召我前来,原是天定。”说到这里,他低低地诵了一声佛号,面上是无悲无喜的神情。 这一刻的归远,纵然依旧是那副枯瘦而不起眼的模样,然而,他神情却带着种难以形容的悲悯与慈悲,像是已然勘透了这世间万事万物。 秦素倒是有些肃然起敬。 “是我扰了师父的清静。”她诚心诚意地说道,神情庄重地于座中向归远揖了个手。 归远向她一笑。 在这一笑中,他重又变回了方才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