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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念君反而倒是一口一口地吃下去了,她瞧着坐在下首的两个有气无力拨弄着碗里饭菜的丫头,适才饭前欢悦的气氛在她们身上一去无踪。 傅念君只轻轻叹了一声: “这世上的佛寺可不是个个都如大相国寺一般。” 两个丫头抬起头来,似乎不太明白她说的话。 “大相国寺乃是国寺,且不说它,这东京城里,乃至开封府里的寺庙,都已是沾染了太多世俗的烟火气。” 在蝇蝇逐利的世俗社会,僧众经常要与俗家男女打交道,更难抵御金钱与美色的诱惑。相国寺中更是屡屡传出和尚娶妻卖rou之事,百姓们也都见怪不怪了。皇家崇道,民间也亦然,对如今佛法不算昌盛的世道来说,和尚喝酒吃rou,眠花宿柳,太过正常了。 甚至有些寺庙之外,那些小家小户里头,都有几个人尽皆知的“梵嫂”,都是嫁了那些和尚做浑家的。 所以对于天清寺还保留着的这几分方外清净,傅念君当然有些意外。 毕竟三十年后的天清寺,不过是与众寺庙没有什么不同的去处罢了。 “看来如今的方丈,确实是个不负虚名的高僧吧。” 傅念君对柳姑姑说道。 这是肯定了她的选择呢。 柳姑姑微笑着点点头,“是啊,一会儿用过斋饭,娘子可去见见方丈大师,听闻他能通晓天命,若得其点化一二,是大福气了。” 傅念君不做声,命吗? 她的命,还能够算出来么…… 用完了斋饭,傅念君应柳姑姑之言去布了香油钱,又为傅琨傅渊求了两道符,便去观音殿中摇签。 天清寺不算大,斋饭又难吃,这午后的香客倒比先前少了些。 傅念君跪坐在蒲团之上,手中摇着签筒。 摇出来一支,她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了一下。 “施主可是要解签?” 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傅念君回头,见是一个干瘦伛偻的老和尚,脸上道道皱纹,步履蹒跚,他身上随意裹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僧衣,一双草鞋上还沾着泥点子,若不是没有头发,这模样倒更像地里耕作的老农。 完全与城里那些体面的禅师不可相比,更别说常能与文人贵客同行的那些“诗僧”“文僧”了。 傅念君起身行了个合掌礼。 老和尚倒不客气地向她摊开了手,傅念君便将手中的签递到他枯木一样的手中。 那老和尚眉目平淡,倒是有几分禅意,傅念君便知他该是这天清寺如今的住持方丈。 “敢问禅师法号为何?” 傅念君轻声问道。 “三无。” 这方丈还真是有个极为古怪的法号,傅念君想着。 老和尚眉眼不抬,却仿佛立刻看穿了她的疑惑。 只道:“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往为本。” 因此法号为三无。 傅念君有些汗颜,她原就不是精通佛法之人,面对这老和尚,更有了几分心虚。 老和尚却只盯着手中的竹签,看了半晌,只缓步重新将竹签插入香案上的签筒,淡淡道: “施主的命,佛祖无法为你指明,且不用再求了。” 竟是这么一句话。 傅念君一愣,心中大惊,暗道这老和尚果真有几分道行么,她还未将心中之问吐出。 她想问观音大士的,确实是前路。 前路艰险,她该如何。 傅念君忙问道:“可否请禅师指点一二?” 老和尚转过身来,望着傅念君,说道:“人人的命数上天皆有安排,但是施主你的命数,上天安排不了,既安排不了,贫僧又如何为你指点?” 傅念君噎了噎。 她确实是…… 她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傅念君心中涌上强烈的不安,她死而复生以后,对于这三十年前,一直都充满了疑惑。 她一次次地想问问上天,究竟这是一个玩笑,还是另有深意。 她面对的种种人物,齐昭若,幕后之人…… 他们好像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也与自己一样,命不由天么? 这种变化,这老和尚也能勘破吗? 傅念君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老和尚却像没事人一样,也不理会她,自顾自转身背过手就要往外走。 去与知客师父商量布施粥米的柳姑姑不在此,芳竹和仪兰站在殿外,自然没有听见他们二人谈话。 傅念君咬了咬牙,跟上了老和尚的步子。 “你们先等在这里。” 傅念君吩咐两个正准备跟上来的丫头,在两个丫头不解的眼神中跟上了老和尚的脚步。 老和尚伛偻着身子,迈着蹒跚的步子,草鞋在地上拖行着一步一步地走,晃晃悠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高僧。 走了一段路,他才止步,回过头来对傅念君挥挥手: “施主走吧,贫僧要去菜园子里瞧瞧菜,地方脏,别污了你的鞋子……” ———————— 我又要写寺庙戏了,我记得我前两本都写过来着~每本书总要有几个故弄玄虚的高人嘛哈哈哈~ 正文 第217章 拨乱反正 原来他这副模样,竟是常年在菜园里劳作…… 这个高人还真是…… 不一般。 傅念君脸皮厚了厚,只回答老和尚说:“禅师受佛祖点化,当是入世渡世人苦厄而来,小女子并无难为之意,只是心中实在惶惶,厚颜恳求大师几句提示,请您不要见怪。” 那老和尚却是盯了她一眼: “贫僧连自己都渡不了,何以来渡施主?” 他顿了顿,又叹了一声: “施主,看穿并非能够扭转,你的命,已经叫人改过了,贫僧无能为力。” 你的命已经叫人改过了…… 这句话狠狠地刺进傅念君耳朵里,将她定在原地。 一瞬间她的脑子里蹿过无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