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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搬东西,但大兵们的动作很轻,一点都打扰不到此刻屋里对坐小饮的两人。于左棠为对座穿着长衫姿态雍雅,貌若仙人的友人斟了一杯茶,苦笑道:“早知如此,我委实是不该接下这趟传信劝说的活儿,如此一来,倒显得你我二人的君子之交沾染了世俗气了,我的过错啊。”茶水是上好的碧螺春,如今于左棠身居高位,自有旁人上赶着孝敬。碧莹莹的茶水香气四溢,和旁边用黑釉盘子装着的玉露霜搭着,极浓和极浅的色彩相撞,看上去就令人垂涎。一只节骨分明,白得可见皮囊下青筋的手伸了过来,取走了一杯散了热气的茶水。林葳蕤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茶水清甘,放在从前的他看来,必定是要拿到一些的极品茶叶,正好用来做西湖龙井虾。但是自从喝过了小洞天里的茶水之后,挑剔的舌头便只觉得其他入口之味便是尚可,也难怪喜欢炫耀收藏吃食的于左棠刚才都说了一句将就喝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来过错之说?”于公,于左棠是总理秘书长,要责在身,无可厚非。于私,他依旧是林葳蕤的吃友,自然他不会因为身为党国之人的于左棠被指派来当说客就对他生了嫌隙。“这几日有了右礼的帮忙,有凤来居的店址大致定下,往后我少不得往返京城,难不成次次都来叨扰?总该在北平有一处自己住着的房子。”“可是叶大帅他……”林葳蕤轻笑了一声,难得为叶鸿鹄说了一句,“四哥只是喜欢面面俱到罢了。”于左棠见他这一笑里有着人间烟火味,好似一提起叶大帅此人,自己的这位友人就连表情都生动了些许,像是被落下了神坛,他突然便有些好奇,“我这话可能有些冒犯了,但是葳蕤你同那叶大帅莫非从前便相识?”就他所知,在襄城的时候,他同那警察厅厅长有了官司,也是叶大帅让人出面压下的。更别提,来北平之前,好友还一直住在大帅府的小红楼。外界一直时有桃色传闻,此二人乃情人关系。对于此等言论,于左棠从前是不信的,然而今日见友人神态,却是有些犹疑。林葳蕤单手撑着精致的下巴,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头的忙碌,嘴边挂着丝笑意,似漫不经心道:“嗯,好像是前世认识的。”于左棠闻言面上发笑,心里却是有了几分底。看来传言并非空xue来风啊,然而奇异的是,他心头倒是无甚反感,反而有股意料之中的观感。此二人皆当世杰出之青年,若是彼此吸引,倒也合情合理,试问娇滴滴的深闺小姐如何能成为革命伴侣呢?他从前同夫人本也是媒妁之言,婚后相敬如宾,却无热情可言,若不是后来夫人开始关注时事,恐怕如今依旧是两人一日说不了三句话的光景。“别的不说,你这一走,我这最难受的不是心,而是这被养刁了的嘴巴呀!”于左棠拿起那泛着丝丝凉意的玉露霜往嘴里一扔,糕点入喉,仿佛全身舒了一口气。这四五天来,他起先还借着小儿的名义讨吃的,到后来,或许是脸皮厚了,干脆明目张胆地蹭吃蹭喝了,父子二人经常踩着饭点拜访居住在家里的客人,搞得于夫人不好意思极了,不断往林葳蕤那送珍贵的食材。林葳蕤照单收下,权当饭钱。两人正说着,外头阿福的声音传来,“大少爷,有您的一封拜帖。”林葳蕤接了过来,拆开,抽出信封里头的白色信纸,一目十行看了下来。于左棠见他眉宇间有些许意外神色,好奇道:“怎么了?”林葳蕤犹疑了一会,然后问起:“右礼可识得何雎时此人?”于左棠也没想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给林葳蕤递拜帖,当下便道:“自然认识,此人乃本国留学东瀛第一人,回国后颇受重视,如今就任北京大学之校长,不过他最近日子可不好过。”“何来这一说?”“你也知国库亏空,中央为减省办学经费,预备将办理不善的北京大学停办了,并入天津北洋大学,他这个校长这些日子以来正为保全北大而徒劳奔走。不过如此说来,葳蕤同这何雎时倒可以说得上是同窗关系。”何雎时同样是京师大学堂的学子,不过比林葳蕤高几届,林葳蕤见了他还得叫一声学长哩。在林葳蕤的记忆里,原主前十五年过的极为平凡,甚至有些懦弱单调。性格呆愣,不懂人事,娘不爱一个堂堂大少爷愣是落了个被堂弟妹一家欺负的下场,唯一真心疼爱的爹也因为家事繁忙无太多时间分心,但似这等傻子却能考上另类国子监的京师大学堂,不得不说,这就是他唯一不寻常的地方了,他有着同林葳蕤一样的既有天赋的记忆能力。说不上过目不忘,但是多看几遍可以记住,便能融会贯通永远记住。对于原主这种奇怪的现象,曾经有一个过路老道在他三岁时候给算过命,断言这是出生时三魂少了通窍主情的一魂,至于如何解决,唯有等这不知去了天地何处的一魄归位方可。林葳蕤接手这个身体后,并未有任何不适,且对原身的记忆接受地极其自然,仿若自我,因此并未注意到这个问题。这是前话,不说也罢,要说这何雎时,倒真与这林葳蕤有些交集。若说从前林葳蕤的原身是少年天才奈何个性古怪呆滞无人问津,那么这何雎时便是那周围永远不缺人围着的风云人物了。这二人相识于一场预谋的恶作剧,前边说了京师大学堂办理不善,确切来说,应该是风纪不正,另类国子监不是说说而已的,这入学的人除了林葳蕤这种仅凭借优异成绩被录取的,另外有八成学生是来自那些家里有权有势的二代们。早几年,科举制还未废除,这便是他们当官的最佳途径,到后来,即便是科举制废除了,大学堂依旧充斥着官僚之学风。他们自然看不惯林葳蕤这种成绩优秀却孤僻看上去颇为自傲的人,闲来无事斗蛐蛐玩腻了的公子哥们商量好了,要耍耍那乡下来的土包子。谁曾想,倒是让意外得知了捉弄之事的何雎时给通风报信救了美。两人从此便有了些许来往,但是这来往多也是比起周围其他人而言的,因为要说他俩的交往,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到三句话。这位学长,在这样的关头下,找上他来,显然不是叙旧这么简单,但是若说自己能有多大能量,能阻拦得了中央的决定,林葳蕤又觉得未免太高估自己。不过,好歹他是知道的,这北大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停办的,毕竟在前世,那也是他的母校。如此,既来之,则安之。叶鸿鹄为媳妇花钱毫不心疼,不仅大手笔在紫禁城北海后街买了占地五十亩地的一处亲王府宅子,还将里头修缮一新。林葳蕤得知后的第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