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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死状凄惨的卫家众人,哪里敢说,只能含糊地道:“当时乱得很,庐州被围困了两个月,最后,父亲、兄长并两个叔叔都亲自上阵迎敌,可惜还是败了。” 卫氏又咳了起来,泪流不止。 顾明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来,直视着卫氏,目光殷切:“我见到父亲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临去前,他抓着我的手,交代我到洛安来找姑母,他说,卫沈两家有婚姻之约,如今兄长去了,卫家余我一人,叫我不负旧盟,代替兄长履行婚约,我此来即为此事,求姑母成全。” 前世,沈绿绮原本就是他的妻子,更是沈父亲自将她送到他的手上,有了这一层的关系,顾明熹说起方才那些言语,自然是理直气壮,他不过是提早几年来接他的夫人,有何不可? 顾明熹的话一说完,屋中众人都有些发怔。 有人开始骗婚,人民群众都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 ☆、第 4 章 沈绿绮不禁想起了卫楚昭。 去岁的时候,卫楚昭曾专程来洛安拜见卫氏,在平阳侯府小住了半月,他颜如冠玉,性子温润,有朗朗君子之风,更是文武双全的英才。沈绿绮心中早已经认定了良人,再无旁念。 谁知一转眼却是阴阳两隔,空许佳期如梦。沈绿绮心中大恸,身子摇摇欲坠,樱桃连忙扶住了她。 卫氏也呆了一下,论起来,卫楚晏年方十岁,比沈绿绮还小了四岁,似乎有些不妥的样子。但是,她旋即想起,这应当是兄长能为幼子所寻到的最后凭仗了吧,毕竟,卫家覆灭,卫楚晏年幼,他需要一个可靠的妻族依附,才能度过最艰难无助的时期。 在卫氏的心目中,庐州卫家乃是百年望族、驷马高门,如今纵然是败落了,卫家子弟也依旧是清贵无比的,来日未必不能重振门楣,何况,这是兄长临终嘱托,断不可辜负。 故而,卫氏只是略一沉吟便做出了决断,她一边虚弱地喘着气,一边语气坚定地道:“你放心,你父亲既有此言,姑母自会为你做主。” 她看向沈绿绮,语气中带着不可察觉的哀求之意:“阿绮,你的意下如何?” 卫氏若风中残烛,再受不得半点刺激,她这般哀婉相询,沈绿绮如何敢不从。 沈绿绮垂下眼帘:“女儿但听母亲吩咐。” “既如此,阿绮,去把你父亲叫过来。” 平阳候沈牧,与夫人卫氏向来不睦,独独宠爱他的贵妾淳于氏,卫氏病重数月,他却连一面都不曾探视过,情意凉薄,可见一斑。 沈绿绮强忍着悲伤,劝道:“母亲还是先休息,待过几日身体好些了,再和父亲说这个也不迟,表弟今天才来,如此大事,也不急于一时。” 卫氏自知来日无多,再不能庇护那可怜的侄儿,她主意已定,也难得果断了一回:“阿绮,你听母亲的话,快去,我现在就要见你父亲。” 卫氏说着,又伏在床上痛苦地咳了起来,嘴角沁出一丝鲜红的血。 沈绿绮含泪,亲自去请沈牧了。 过了半天,沈牧方才姗姗来迟。 平阳候沈牧如今已有了一些岁数,依旧丰神如玉,华采不逊年轻儿郎,可想见他旧时风姿。正是因为这个,当年沈牧随着老侯爷去庐州求亲时,卫氏一眼就相中了他。 可谁知道,沈牧却早已与中书侍郎淳于家的女儿两情相悦,他迫于父母之命娶了卫氏,却依旧与淳于氏暗通款曲,卫氏过门不到三个月,沈牧就抬了淳于氏进门为贵妾,更是在半年后生下了庶长子沈安知。 卫氏气极,与沈牧吵得不可开交,庐州卫家的父兄闻讯,亲至洛安,狠狠地训斥了沈牧一顿,令沈牧大为狼狈。彼时卫家势大,沈牧只能忍气吞声,从此更是与卫氏离心。 及至嫡女沈绿绮出生后,沈牧连卫氏的兰溪院都甚少踏足了,终日沉溺于淳于氏的温柔乡中,借口卫氏体弱多病,连平阳侯府的中馈都交由淳于氏打理。 今日听得女儿的传话,他这才勉强过来了一趟。 及至进了屋子,见了卫氏枯槁如灰的模样,沈牧心中既是嫌弃,也有些不忍,毕竟少年时美貌娇柔的卫氏也曾令他怜惜过,如今物是人非,颇有几分唏嘘。 卫氏的身上带着nongnong的药味,沈牧不太愿意靠近,站得远远的,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道:“云娘,你唤我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依我之见,你如今这样,还是保养身体为重,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要挂心了。” 卫氏对沈牧早已绝望,不欲多说,巍巍颤颤地指着顾明熹,直接了当地道:“这是我娘家的侄儿楚晏,我兄长临终前嘱咐,楚昭既然不在了,就由楚晏代为履约,来日可将阿绮许配给他。” 沈牧闻言变了脸色。 卫氏闺中妇人,不知道陇西王的厉害,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陇西王顾弘韬是当今顾太后的弟弟,权势滔天,重兵在握,在他的一手扶持下,顾太后所生的儿子硬生生地压过了亲叔叔肃王,登上了大宝之位,是为建元皇帝。这朝堂之中,谁人不知,顾弘韬的威势,犹在皇族之上。 如同这次,顾弘韬恣意灭了卫氏一族,朝廷知晓了,也不过是下了一道圣旨,不关痒痛地随意训诫了两句,庐州数万军民、卫家十几条人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说句诛心的话语,沈牧暗地里还庆幸着,卫氏病重,估计熬不了多久了,他正好与卫家完全脱了干系,不至于得罪陇西王。 如此这般,他哪里肯再将女儿许给卫家的人。 何况,沈绿绮容貌艳绝,当世无双,将来定能得贵人垂青,他还指望靠着这个女儿一步登天呢,至于那个卫楚晏,乳臭未干的落魄小儿,居然也敢肖想他的女儿,简直做梦。 沈牧前面早就听了淳于氏添油加醋地和他说卫家小儿上门乞讨,他方才进门的时候已经看见了顾明熹,只当作未见,此时听了卫氏这般说话,他忍不住又瞥了顾明熹一眼。 那孩子头发蓬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破烂的衣裳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那副模样基本和街头的乞儿也没甚区别。沈牧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污了,恨不得当即叫人把他打出去。 他强忍着鄙夷厌恶之意,对卫氏道:“云娘,可见是你病糊涂了,你侄儿这般岁数,和阿绮怎么匹配?若说你心疼他,横竖将来我们家管他一口饭吃就好,至于阿绮,我会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的,你放心。” 顾明熹心中大怒,前世时,他给了平阳候无尽的荣华富贵,即便是在沈绿绮去后,他依旧对沈家照拂有加,沈牧往昔对他简直是卑躬屈膝,谁能想到眼下是这般嘴脸。 蛮不讲理的顾明熹自然不会考虑到如今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