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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想将我这废主从太上皇的位子上贬下来,轻而易举。“若宠物知道讨宠,自然便能保有表面的尊严,否则……”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手指摩挲着我的嘴唇。我扭开头,却听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余光瞥见一人纵马从林间行来,斑驳日光照得他骑装上点缀的蛇鳞冷光凛凛,是萧独。不是这小子阻拦,我怕是早在白衣卫护送下过了落日河。即便有重兵驻守,冒险了些,也比留在宫里强。我心生一念,攥紧萧澜袖摆,故意朝他肩头一靠:“四哥……”萧独当场滞住。我靠在萧澜肩头,看也不看那小子,只觉萧澜的手沿我脊背而上,扣住我的头颅。他的手指如此冰冷,与萧独宛如不相容的两极。我要在这父子而人之间扇扇风,让萧独这火烧得更旺些,令萧澜早日被他烧毁。“六弟,朕今晚想与你骑马夜游,如何?”他语气十分温柔,仿佛是在临幸自己的妃子。我一阵恶寒,正想推拒,只听一阵响动,萧独已然下马,走了过来。“儿臣拜见父皇。”他单膝跪下,斑驳树影中,那俊美年少的脸阴雨密布,抬眼看了我一瞬,就垂下了眼皮,敛去眼底的刀光剑影,“……拜见皇叔。”萧澜道:“平身。”顿了一顿,笑道,“独儿猎到了那麒麟鹿?”“不错,儿臣正想来献给父皇。”萧独立即站起身来,从身后高大的夜骓背上割下那通体金红的雄鹿鹿角,呈到萧澜面前。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激得我一阵咳嗽,有些头晕反胃。萧澜抬手,以袖摆替我掩住口鼻,动作极是暧昧。“甚好,今夜便可用这对麒麟鹿角作占卜,看看有何吉兆。”萧独面无表情的将鹿角交给侍卫,翻身上马,抬眼看来:“父皇,乌邪王方才对众人说,想与父皇赛上一场,他正在后山那边,等候父皇许久了。皇叔似乎身子不适,父皇既要与乌邪王赛马,不如皇叔便由儿臣护送,父皇以为如何?”萧澜敛了笑容,不置可否,却未像上次不顾萧独劝阻将我强行带走,而是凝目看着他这个儿子。我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萧独如今举足轻重,即便他有心废太子,也不是易事。萧独直视着他,眼里毫无惧意,甚至暗藏咄咄逼人的意味。隐隐杀机在这父子二人间弥漫开,令周遭光线都骤然暗沉下来。恰时,一个侍卫牵着一匹银驹走来,我惊呼:“呀,那可不是孤的马么?”说罢,我趁机挣脱萧澜双臂的挟制,下马走到那银驹旁,抚摸了一番它鬃毛:“方才在林间与它走散,孤还以为见不到它了。皇上将这马赐给孤如何?”萧澜半晌才开口:“我们是一家人,六弟何必如此客气。”他松松缰绳,往山下走去,吩咐左右侍卫护送我去猎场。他虽没允萧独,却明显不如之前强势了。这是个好兆头。翻过一个山头,后山被群山环绕的盆地便是皇家赛马场。在乌邪王到来前,萧澜已走了一番安排,排场之隆重,比一年一度的骑射大典还要更盛一筹。御林军身着轻甲,整齐列阵的步入赛马场,吼声震天动地,不似要参加比赛,倒像准备迎战杀敌——这是意味明显的示威,为了震慑虎视眈眈的乌邪王。身为大冕曾经的君主,我的心情复杂而矛盾,既希望乌邪王能迎难而上,与我合作除掉萧澜,又期望他会慑于冕国军威,日后不要太过贪心。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道理我再清楚不过。我若要登上魑国这座桥,便须知该如何拆桥。如此想着,萧澜侧过脸来,我不及收回聚于乌邪王身上的目光,被他正巧捉住,他笑了一笑,浓黑的眼里泛出些许戏谑之意:“乌邪王对朕说,太上皇当年与他交战于狼牙关,以少胜多,骁勇非常,令他们的勇士十分震骇,今日都想一睹太上皇的风采,邀太上皇赛上一场。不知太上皇可否赏朕与乌邪王一个薄面?”我扯了扯唇角,这点薄面,如今却令我是不堪重负。不待我拒绝,一位侍卫已将弓箭与骑装呈上前来。我环顾四周,众将校齐齐望着我,当中还有我熟悉的面孔,是随我亲征的老兵。众目睽睽之下,我自再不能推拒,回身走入营帐更衣。换上一身轻巧的皮甲骑装,我却觉似作茧自缚,被勒得喘不上气来。命侍卫们退下,我独自凝立于镜鉴前,闭着双眼,泫然欲泣。我自小是天之骄子,受众人仰视拥戴,自懂事以来,极少将情绪曝于人前,成为帝王之后,更是鲜有真情流露的机会。人道我冷血而决断,却不知喜怒哀怨尽皆藏于我高贵而威严的面具之后,繁冗而厚重的龙袍之下,为得是无懈可击。我无懈可击,我的统治才无懈可击。君主背负多少,寻常百姓自不能窥见。当我走下神坛,将这幅病体呈现在军士之前,我精心维持的一切也就从此愧毁。从此我不再是他们曾经仰慕的天子,而彻底成了一个令人惋惜的病秧子废主。失去了军士们的尊重,我若要重临帝位,便更难上加难。我握着弓弦,双手发抖,昨夜在困境中激发出的气力已荡然无存,竟无法将弦拉开半分。却在此时,背后传来两下靴子碾着地面的声响,我双手猝不及防地被另一双手拢住。我睁开眼,便从铜镜中看见一对锐利而深邃的碧色眸子。我才发现在自己在萧独身前显得如此瘦小,被他伟岸如壁垒的身躯围困怀中。他掌心炽热如炭,似将我的手熔铸在铁质的弓弦上,缓缓拉开。他力拔千钧,一下便将弓弦拉得饱圆,明明无箭在弦上,却令我听见鸣镝铮铮,破风而去。“皇叔,你拉得开这弓的。我伤口,今日还在流血,这一箭,扎得很深。”“要是你在赛场上,也这般凶狠,定当大慑众人。”这话似一股激流注入血管,令我精神一振,双手奇迹一般停止了颤抖。萧独一根一根的松开手指,而我一点一点凝聚着手劲握紧弓弦,似个初学射箭之人。到他完全松手之时,我已勉强撑住了弓弦,深吸一口气,抬起胳膊。萧独一手将一根箭矢置于我的弦上,一手将自己的猫眼石扳指戴上我拇指。“皇叔。”他附于我耳际,“信我。”“铮”地一声,箭矢破镜而过,镜中那脆弱无助的我,猝然溃散。………我喘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地碎镜,攥紧双拳,却觉指间一片黏稠,低头一瞧,竟是满手鲜血。萧独退开一步,我才回过神来,扭头见他双手渗血,肩头亦有一片暗渍,这才意识到什么,抬手去触他衣襟,却被一把擒住了手腕。我蹙起眉头:“叫孤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