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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递出一张奏折,又道,“另一件事,□□局那边已经做出了新式火器,不日就该试射,臣想请殿下亲自前往观摩,也好鼓励下面的人继续奋勇争先。” “新式火器?”贺卿果然很感兴趣,“都有什么?” “有□□和小型的火炮。”顾铮道,“大型的火炮,炮筒和底座倒是做出来了,只是那么大的炮弹不好做,还在尝试之中。” “好,那回头定个日子,我去看看。”贺卿也振奋起精神。只有在船上装载了足够强力的火器,才能够震慑住海上的各方势力,真正树立起大楚绝对的权威。虽说此事交给顾铮她没有不放心的,但能亲眼看看,她自然不会拒绝。 顾铮答应了,这才退出了咨平殿。 出门时看到了侍立在门外的女秘书官,他脚步微微一顿,忽然意识到,其实贺卿想要推动女性走出家门,从很早之前就已经露出了端倪。只不过这件事她做得太谨慎,一直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就是江南之事,顾铮也相信她绝不会插手,只会让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在采桑养蚕缫丝织布上,女性天然要比男性出色许多。其实如今的江南,这些事大都也是女性在做。一旦大面积种植桑树,必然需要更多的人,会鼓励更多女子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无需任何推动,她想要的结果就会出现。 京城的女官要通过考试挑选,江南的丝绸需要女性来织造,二者遥相呼应,必然会有更多女性感应到这种召唤,开始尝试迈步走出家门,去迎接新的生活。 其实,摒除一切偏见来看的话,难道那样的社会,不让人欢喜吗? 而且,若真有这么一天,等于整个大楚平白多了一倍的劳力,哪怕她们做不了最粗重的活儿,也可以大大降低社会压力,极大地促进顾铮和贺卿想要的社会科技发展。 只是顾铮也有顾铮的疑虑。眼下这一切还只是端倪,所以波澜无惊。可是总有一天,这种变革的洪流会冲击到更多的人,叫他们惊醒过来,意识到这一点。而顾铮能以通达的念头接受这一切,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数千年以来的传统,代代传承,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顾铮就这么矛盾地回到了政事堂,凝神沉思,直到散了衙回家。 他没有骑马,也没有乘车,而是在街市上步行。这种身处人群之中的独处,能够抚平他的情绪,激发他的灵感,让他的思维更加活跃,所以每每有难以抉择之事,顾铮便会这么走上一段路。 以往这个时候,他通常是目不斜视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但今天,他的思维却迟迟不能集中,不断分心到周围的环境上去。然后在某个瞬间,顾铮停住脚步,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意的到底是什么:这闹市之中,粗粗一数,其实男女人数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在寻常百姓之家,女人出门和干活都是很寻常的事,因为生计最重,那些礼教大防也就没那么紧要了。 真正被困在屋子里走不出来的,只有那些朱门绣户中的大家闺秀。 顾铮就在这个瞬间,倏然有了明悟。原来这个世道并不是不许女子走出家门,他们只是……不许女子立于高位,与大多数男子并驾齐驱。 ☆、第117章 如此而已 曰:“太古之民, 兽居群处, 未有夫妇匹配之合, 知有母不知有父。” 有载:“昔太古之初,其民聚生群处, 知母不知父,无亲戚兄弟夫妻男女之别。” 顾铮最近在给小皇帝准备课程,自然又翻看了不少与为君为政相关的内容,如贺卿所说,小皇帝如今或许听不懂,但从小培养这些理念,却是必不可少的。 而在各种典籍之中,远古时代的这种杂处部分, 成为了先民“不知礼”的罪证。 但以顾铮治经的经验,自然不可能照本宣科,而会有自己的见解与领悟。这些内容虽是一笔带过, 然而细细想来, 却也可知上古之事, 环境与如今大不相同。而民既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便可见女性在当时的社会地位必然极高。 以各种典籍的记载来看,那时百姓们尚不知耕种,只能从森林之中获取食物。狩猎虽然重要, 但野兽凶猛,采集才是更重要、更能维持生存的部分。 后来一切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用经史之中的话说, 那是“上下设,民生体,而国都立矣”,——道德君子为百姓指引方向,赏善罚恶,而百姓们也将他视为模范,遂成上下之别,而礼义生焉。 这是讲为君之道的,可是此刻顾铮却发现,自上下设,民生体以来,似乎就没有女性什么事了。不知不觉她们的社会地位跌落至底层。 虽没有明言压制与约束,好像一切都潜移默化,理所应当。但正是这样,才叫人为之心惊。 他一时疑心自己是否想得太多,阴谋论了。 可是转念一想,女子立于高位之后会发生什么,看贺卿要做的事就知道了。女性不再是男人的掌中之物,也不需要再依靠男子生活,而是成为可以自食其力的独立存在,便不会再甘心被安排,去守那“三从四德”的规矩。 乱由此生。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铮在隐隐的惊惧之外,竟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兴奋。 他自己并非名教中人,对新思想新风潮也更乐于了解和接受,至于自己未曾了解过的那些东西,更是能够极大地引起他的兴趣。 贺卿既然有这样的心思,绝不会只是因为她自己是女子,她不是那样狭隘的人。既然如此,就必是因为她认为女子走出家门乃是必经之路,且于国有利。 顾铮虽然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但过往的经历可以看出,她的先见性几乎从未有错。倘若果真如此,顾铮又有什么反对的必要呢? 他倒想看看,支撑着她一直走到现在,变得越来越从容威严的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顾铮不由豁然开朗。 等顾铮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夕阳沉没在地平线以下,天边一片璀璨霞光。晚霞之中,街市上行走的人rou眼可见地减少了许多,而且大部分都步履匆忙,显然是要赶着回家。 顾铮也没想到自己发个呆就过了这么长时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