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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患者与患者之间,患者与家人之间,许多是非颠倒失衡,恩惠到最后,未必就有好结果。 上大学期间,程昶看过一篇社会学相关论文,探讨研究肾脏捐助者与被捐助者之间如何维系关系的。这是货真价实的救命之恩,但上百对调查对象,其中竟有不少因为走得太近而交恶,以至于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因此论文到了最后,一方面鼓励匿名捐赠,一方面呼吁捐助者与受捐助者之间保持距离。 程昶身上其实有现代人的通病,疏离。 身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正义与适度的热心是正确的是非观与高等教育的必然结果,路见不平,举手之劳,能帮则帮嘛。 但骨子里却是十分疏离的。 这种疏离源于一种自我保护,更源自于对人世无常的敬畏,而天生染疾,父母双亡,从小寄人篱下,见惯生死离散的程昶更是如此。 所以小厮说动心他就笑了。 动什么心? 这个时代的人瞧不见,他的心外头,裹着一层特有的坚壳,二十一世纪特产,挺好的,且他的壳格外厚。 小厮见他家小王爷清清冷冷地坐着不说话,兀自琢磨了一阵,又恍然大悟。 “小王爷,小的知道了,您是想干一票大的!” “您是不是觉得侯府那个破落小姐自从当了捕快后,老带着手下的衙差盯着您,您早就烦她了,所以先略施小惠,叫她对您卸下防备,然后再想个法子,把她往死里整?” 程昶:“……” 行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看来他这一院儿小厮还能再改造个五百年。 小厮想,整人他擅长,先捧后踩这么刺激的还没玩过,跃跃欲试地出主意。 程昶被他吵得耳根子疼,叫停了马车,打发他:“我饿了,你去看看哪儿有好吃的,买些回王府。” “好咧!”小厮一听这话,跳下马车,也不挑方向,径自就往东街走。 程昶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喊道:“回来!” 问:“你知道去哪儿买吃的吗?” “知道知道,小王爷,您是馋醉香楼的包子了吧?” 程昶:“……”滚。 至夜里,云浠才在后院忙完。 回前屋的路上,她一路心事重重,请来的大夫为白叔瞧过腿后,说法与程昶一模一样,想要治,只有请国手施针。但一来,国手不是那么好请的;二来,她付不起这银子。 大夫走后,阿苓默默跟她出了屋,哽咽着道:“小姐,要不您还是把我发卖了吧。换来银子给……给阿爹治病。” 她生得清丽娇小,一张脸在月色里皎白如有光,又刚及笄不久,发卖出去,必有富户官家抢着要。 云浠道:“说什么呢?治病的银子是小事,卖几个物件儿就行了。” “可是小姐前年为了给阿娘治病,已卖了许多物件儿了。” “那就再卖,物件儿哪有人重要?” 云浠一路想着家中还有什么可变卖的,不期然抬头,正院里立着一人。 方芙兰提着灯笼迎上来,神色十分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阿汀我问你,那琮亲王府的三公子,今日怎么会到咱们府上来了?” 云浠一五一十地将白日里事由说了,略去没跟裴阑借马不提,道:“他看我着急,就说相送,催着小厮赶了一路,到了府门口,我就请他进来坐坐。” 方芙兰点了一下头:“倒也合乎礼数。” 她眸中仍有些忧色:“但这三公子,名声是出了名的……不怎么样,今日他虽帮了你,但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且不知背后安着什么心。你日后,切莫因此与他走太近,省得出了岔子,遭人闲话。” 云浠听了这话,沉默一会儿,道:“我觉得……他落水以后,有些不一样了,可能是吃了亏,转了脾性,所以……” 她没说完,见方芙兰眉间忧思不褪,便掐下后半截儿话,点头,“我省得。” 方芙兰看她一眼,轻声道:“我再问你,今日你去枢密院……如何了?” 云浠知道方芙兰这句欲言又止的“如何”究竟指的是什么,但她不想提裴阑,避重就轻:“哦,审查司的官爷说,哥哥袭爵的事挺顺的,但是要找一份证据,我跟他讨了线索,也想法子找找。” 她怕方芙兰追问她与裴阑的事,抢着又道:“这么晚了,阿嫂您快去歇着吧,我适才过来时,听人说田泗还在正堂里等着我呢,不知有什么事,我瞧一瞧去。” 言罢,折身就往正堂走去。 方芙兰看着云浠的背影,过了会儿,幽幽叹了一口气,提着灯笼离开了。 田泗一见云浠,险些要给她跪下,一脸焦急着道:“云、云、云云捕快,我我,可能,给您惹惹惹大麻烦了。” 云浠一愣。 田泗这大半日都待在正堂里没出来过,怎么就给她惹麻烦了? 再细问了问,田泗结结巴巴把白日里茶水的事说了,道:“小王爷嫌嫌嫌这茶水不好,发了好大,好大的脾气。” 云浠沉默,她知道这茶水不好。 忠勇侯府没落至斯,府上已好久没来过贵客了,因此今年开春后,府上便没备什么新茶。 招待程昶的这一壶,还是去年余下的,不怎么名贵,却是她能拿出最好的。 田泗道:“云云云捕快,怎么,怎么办啊?咱们惹了,惹了小王爷。” 云浠听他这么说,不知怎么,心思忽然一动,问:“这茶水不好,究竟是三公子说的,还是他身边那两个厮役说的?” 田泗想了想,道:“厮厮役。” 云浠又问:“那三公子可说过什么了?” “不、不曾。三公子,坐——坐了一会儿,说,要去后院看,看看,就走了。” 云浠“嗯”了一声,对田泗道:“你回吧,你弟弟来年不是要考科举?这么晚回去,小心打扰了他。今日多谢你,三公子那里,改日我去跟他赔罪。” 田泗一指云浠身后,正案上的茶壶茶盏:“还没,还没收,收呢。” 云浠笑了笑:“我收。” 送走了田泗,她折回正堂,取了托盘,想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