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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中。 他是乱世的枭雄,只能做诡智的暴君。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伏罗,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教他王道,那么是否今天一幕,会有所不同? 不……不会。 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伏罗,她绝不会容忍他活过一月。 秦秾华终于睁眼,从泪光后看着她的少年:“你说非是图一时之快,那你想过金雷十三州光复之后的以后吗?” “我——” 秦秾华打断他:“你想过,回京之后的以后吗?你想过,大道登极之后的以后吗?” “……” “民为贵,君为轻。是故得民心者为天子,得天子之心者为诸侯,得诸侯之心者为大夫。”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戾不为君。” “将军可以屠城,皇帝可以吗?一个屠过城的皇帝,会有元元之民敢于归顺吗?会有忧国忧民的贤士愿意效忠吗?” “此次若是屠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人,究竟是烧杀□□的恶棍还是保家卫国的士兵?他们借着声张正义的名义,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杀人越货的草寇打个“替天行道”的旗子,难道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忠义之士了?” 秦秾华苍白的脸上泪光闪烁,在胸中激烈碰撞的悲痛让她摇摇欲坠。 她泣声道: “这样的军队,会是王师吗?率领如此军队的统帅,会是拨乱反正的天下之主吗?” 帐内雅雀无声,许久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我想过。” 秦曜渊看着她朦胧的泪眼,慢慢道: “阿姊,我是个暴君……天下人才会需要你。” “你为善,我为恶……你才能立于朝堂,立于天下,因为若没有你,我就是脱缰的野马,出笼的野兽……”他说:“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少年的话,让她僵在原地,泪如泉涌。 他什么都知道—— 无穷无尽的羞愧淹没了她。 她不教他王道,放纵他暴戾恣睢的一面,任其霸道的名声传遍玉京,本质上和他说的没有区别。 只是她给自己找了一块遮羞布,美名其曰时机成熟再教他王道,其实只是她不信任他。 她不信任任何人,即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即便是她亲手教他读书写字,即便是他们共度了数年光阴,即便他一次一次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她还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怀疑,亲手给他创造了弱点。 他愿意为她出生入死,她却始终提防着他的反戈一击,她手里随时握着匕首,只要他一有异动,这把匕首就会刺进她亲手创造的弱点。 她有错吗?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可是她很羞愧,在他面前,她总是感到羞愧,伤害一颗赤诚而炙热的心,是世上最使人感到羞愧的事情。 若他埋怨自己,指责自己,或许还能叫她好过几分,可是他从来不曾流露一丝怨言—— 他始终沉默。 任她利用。 秦秾华泣不成声,全靠少年支撑她的重量才能勉强站立。 人屠伏罗附着在少年身上的阴影远去了,他又变成了她的弟弟,她的小狼,她的心仪之人。 他对她,从来没有变。 无论今生还是前世。 “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我不在了呢?” 主帐内空气骤冷,针落有声。 环在她腰上的双手猛地缩紧了,勒得她喘不过气,箍得她无处逃离。 然而,耳畔响起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带着一抹悲伤,轻声说: “阿姊对我很好……对天下人也很好,偏偏对自己却很残忍。我为阿姊赴死,心甘情愿,我为阿姊流血,心甘情愿,我为阿姊当个傻子,心甘情愿,因为我知道……阿姊虽重天下而轻我,却重我而轻自己,我没什么好委屈的。” 少年深深地看着她,抬手拭去她脸上泪光。 “莫伤心了,阿姊若是对这檀州百姓心生恻隐,我不杀便是。我连性命都可以交给阿姊,难道还会因为旁人性命而忤逆于你?只是……我也是有底线的,阿姊要什么,我给你捡,阿姊想杀谁,我帮你杀,阿姊需要傀儡我就做傀儡,需要暴君我就做暴君,只有一点——别忘了。” “阿姊若要我的命,我双手奉上。但阿姊若要伤我的宝贝,我就只能伤阿姊的宝贝。” “你死了,我要天下人陪葬。”少年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从没对你说过假话,这次也是一样。” “……阿姊,为我活下去罢。” 第116章 檀州城逃脱了被屠的命运。 三十万原本死到临头的百姓在屠城前一刻被人救了回来。 不但救了回来, 救他们的那人还在三十万百姓里找出了十几个在守城中反水, 给真武军提供了帮助的人,将其立为良民典型, 给了田地银两还不够, 甚至还授了爵。 田地银两不稀奇,可是授爵——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悔青了肠子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能够重回真武军攻城那一夜,说不得带路党会百倍增加。 救人和授爵的都是将军夫人, 出言留下檀州刺史一命的也是将军夫人。 在檀州城百姓眼中, 将他们从悬崖边上救回来的将军夫人简直就是菩萨下凡, 更别提这位将军夫人第二天一早便开了粮仓放粮——虽然只有去义学听了课的才能领上一碗。 即便是真武军的反对者, 也不得不承认,真武军接管檀州后,普通百姓的生活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有安生日子不过,谁会去造反? 除了最初几日有人寻衅滋事外,檀州基本恢复了平常的日子。 ……敢不恢复平常日子吗? 那位要屠城的杀神,现在就在檀州刺史府住着呢!经过檀州一战, 现在大家都知道,将军夫人是真仁慈, 将军是真残暴。 檀州刺史府, 一颗冷汗从白发苍苍的许大夫额头滑落。 眼见他搁在锦帕上的三指都开始颤抖了, 秦曜渊寒声道:“还没完?” 秦秾华抬眼, 用责备的眼神看他一眼。 许大夫取下铺在秦秾华手腕的锦帕, 颤颤巍巍起身, 向身后的人行了一礼。 “将军……夫人先天不足,体虚气弱,平日里需忌寒凉避辛辣,小人再开几副方子稍作调养……” “你没法根治?” “小人……” 许大夫的冷汗越流越多。 “伏罗。” 倚在床边的将军夫人轻轻一声呼喊,便叫这位让人一身冷汗的将军冷气一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许大夫连忙后退一步,这位将军的腿风扫他一下,都叫他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