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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天子脚下就这样!您多见就不怪了,就说咱这庄子,这边屋子又比庆丰城里可好多了。” “真的?” 七茜儿无奈了,她拍拍额头笑着说:“真!庆丰城跟燕京一样儿是老城,人那边都是十几代人的祖业,挨挨挤挤的几代人一起,明儿您看去就知道了,寒酸的很,男男女女,子子孙孙一个院子里混着的,那边屋子谁家能有个阔绰花园子,那就是了不得的人家。这边多好,宽敞!花园子菜园子的家家都有,一会子咱就挑那不打眼,新盖的给哥哥们置办起来,好不好?” “好!好好好!” 老太太直说好,好完念了一串儿长佛,许是觉着力量不够,又感谢了一堆道君。 谢完,她就看到七茜儿提着水桶进了西屋,上了西屋的炕,她还撩起外袍,直接从里面的袄子上撕下一大块,就着大炕就擦了起来。 哎呀!这就是个不会过的!咋能不爱惜衣裳呢,老太太本来想骂,可她不敢。 可是不敢说吧,她又过不去心里的疙瘩,好半天儿她才期期艾艾的说:“你,你咋撕衣裳呢?我那边有抹布啊,你这孩子也是个不会过的。” 真不识得夸奖! 七茜儿倒没反驳这话,她就撩着衣裳走过去,指着一片破衣角对老太太说:“您拽拽。” 老太太伸出手轻易一拽,那衣角就撕开了。 “呦,这都朽烂了。” 七茜儿撇嘴点头:“恩,烂了。” 说罢她还支起自己“露”脚盖的鞋儿笑,这鞋也烂了。 老太太心里心疼,想起王氏那张锱铢必较的脸,又气又憋屈的好半天儿,才说:“就不该给他们那么些!最好让他们饿死才好呢……只苦了你了啊。” 七茜儿浑不在意的道:“不苦,正好把前十几年把一辈子的苦尝完了,我觉着我以后就是甜了,不是这样我也来不了咱家不是?” 这招人疼的! 老太太使劲拍打了一下七茜儿,也不等她说什么,就大手一挥道:“可不是!不就是几件衣裳,有什么啊!我那家里还锁着两匹好缎子呢,细布也有,我给你裁一块儿大的去……” 嗨,也不等明儿了,老太太说完,翻身就出去了。 七茜儿看着老太太的背影久久不语,她知道自己从此能过好了,只是没想到,这老太太竟能这般好。 没多久的功夫,老太太便鬼鬼祟祟,肚子鼓鼓囊囊的捧着一个粗瓷碗就进来了。 进了屋,就笑眯眯的对七茜儿说:“妮儿,赶紧来,咱家今早喝面汤,我把砂锅底儿给你捞来了,喏,稠哒哒的趁热喝。” 七茜儿接过碗,看着碎米里飘着几根杂合面的汤,这碗沉重,其中滋味难以表述。 老太太还表功呢:“你喝啊,我跟你说,我捧碗出来的时候,给她气那~样!我才不怕她呢,这是我儿拿命换的粮食,我想吃就吃!她能咋样!” 看着七茜儿咕咚咕咚一气儿喝完,老太太这才笑眯眯的问:“香吧。” 哎,香呢,真香!多少天没吃热乎东西了。 “香!” 七茜儿点头,又把碗递回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就用指头在碗底碗边划拉一圈儿,又把指头放在嘴巴里裹了一下。 其实这就是她嘴巴里省出来的,乔氏一粒米都不会多放。 老太太撩起衣裳,取出芋头干嚼吧着抱怨道:“咱家就一个制饭的砂锅儿,明儿要是有口富裕的锅儿,我就跟你一堆吃,我把我口粮取来,也省的看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儿的。” 老太太这一提醒,七茜儿忙活的手便歇了,锅啊,有啊~好些呢。 看她这脑袋!真是锁眼都锈死了,不是老太太提醒,老些事儿她算是忘干净了。 老太太看她不动弹,便伸手拍了她一下,表功般说:“来,妮儿,“奶”给你看个好东西,你保准没见过。” 说完,她这才从怀窝里拽出两块窄面土染的家织布。 她把布面在炕席上铺开,爱惜的来回摩擦摩擦,抿抿边角后才道:“这“色”儿陈的给你做里面的袄儿,这块水葱“色”儿的,给你做夹袄,你看好不好啊?” 好啊,怎么不好呢。 这就给衣裳了? 两辈子自己管着自己,还是头回有人给衣裳。 七茜儿看看那布,吸吸鼻子道:“好啊,真好啊。” 老太太看她要哭,便赶忙哄着:“不哭啊,咱宽心,明儿就给我妮做新衣裳啊,妮儿,你说咱俩以前从没见过,你说咱娘们咋就这么投缘呢?” 她抬手“摸”七茜儿额头上的发帘子,也不知道咋的眼泪就出眶了:“别说……你还真像你姑,最像你小姑,这眉眼儿一样式的……人给点好就掉眼泪。” 如此,这一个真老太太,一个假小媳“妇”便抱头哭了一场。 等到哭完,七茜儿便拉着老太太的胳膊说:““奶”!咱有锅啊,好些锅呢。” 老太太没听明白,就啊了一声儿。 七茜儿笑眯眯的掰着指头说:“霍老爷家,那是给前面皇爷家看了几代庄子的人,太太他们逃难带不走的东西多了去了,您想啊,那么大的庄子,每年那么多的出息,光我知道说到,我们后院每天至少能出两匹布,霍老爷家的粮食可不白养人,我估“摸”着,这些东西一准儿藏起来了,这些他们指定带不走。” 老太太满面惊愕:“带不走啊?那,那便宜了谁啊?” 七茜儿撇嘴:“他们?谁也甭想讨了便宜去!那是能烂了朽了扔了!都舍不得给我们一寸穿,当我不知道呢,一准儿村口的坟茔子里呗,你说他们得多滑头。” 老太太吓一跳:“啥?坟,坟茔子?” 七茜儿点点头:“啊!就假坟!人家可机灵了,知道外面的规矩是,甭管哪朝哪代掘坟盗墓者就是个死,当我不知道呢,昨儿早起路过庄子边儿上,我看到新土堆的十多个坟包儿,还种了新树苗子,人还怕以后找不到呢……” 七茜儿忽里酸,她想起自己娘了。 说来她也是个没良心,早以前,有人给她指过地方,可是上辈儿等忙活完了想起来了,再回霍家庄,那边一片野草地,几年秋凉风,几场冬日雪,没人填土,可不是坟就找不到地方了。 自己就是个不孝的。 老太太看七茜儿又要哭,就有些慌“乱”。她扯起自己的缎子衣裳,也没多想就上去给七茜儿擦泪。 “咋又哭了?这是想起什么事儿了?你跟“奶”说,我最会给人宽心!” 七茜儿抿了眼泪,又哭又笑的说:“没有,不说这些了。”她站起来,看着窗户外的明亮道:““奶”,从今往后,咱们就在这边扎根了,咱就把这里置办的满满当当,要过的比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