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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份复生的喜悦只持续了三秒钟。 因为三秒钟后她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广场舞大妈风格的大红碎花紫蓝裙,配色之庸俗,款式之老旧,足以让人做噩梦。 活脱脱一个刚进城的小村姑。 “这衣服……”许愿僵硬着连扯了扯身上这条裙子,“能换么……” “我没力气给你换了,”布娃娃的声音是在她肩上传来,“你可以自己去另买一条。” 她转头看去,肩上并没坐着断手断脚的布娃娃,只有一抹看上去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白烟。 “我匿了形,也匿了声,从现在开始只有你能看见我、听见我。”白烟说,“现在我们走到这座大楼里去,我会帮你伪造身份。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除了去捡数学作业的那一天,你最好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 “你的本体是那个人的眼镜,你不能离本体太远。” “喔……” 那岂不是要跟他朝夕…… “但你也最好不要离那个人太近。”娃娃说。 “……为什么?” “他太聪明,可能会看出破绽。” “喔……” 许愿颇为失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臂上的灰,尽力不去低头看身上那条奶奶床单风格的花裙子。 她忽然想起什么,往头上摸了摸。 ……果然。 完蛋了,两根麻花辫。 小村姑的一切元素都到齐了。 如今她站在刑侦大楼外的树荫底下,麻花辫,花裙子,脚上穿的还是绣花红布鞋,活像个刚从村里高中毕业出来打工的小可怜。 花裙小村姑许愿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肩上的白烟。这些原生物灵在种种方面是跟正常人类存在鸿沟的,看来审美也是其中之一,即使一个漂亮的布娃娃也不例外。 “就这样进去?”她丧丧地说。 “嗯。” 她往地上看了看。 “诶,我本体好像不见了。” “我已经把它放回那个人的书桌了。” “喔……” —— 今天是周六,刑侦大楼里人不算太多,走廊上即使碰上一两个人,也都是一面打着电话、一面行色匆匆赶时间的样子。 饶是如此,见了许愿的人毫无例外地都偏过头来多看了她两眼。 许愿假装浑不在意,在娃娃的引导下镇定地在大楼里转来转去,要到人事处那边去报道。但她心里想——我现在看上去与其说是打工的,可能更像个村里出了血案,辗转到城里来求大老爷们鸣冤雪恨的村丫头。 ——民女有冤呐老爷! 她脑补了一下自己哭天抢地地跪在一身封建官服的程楚歌面前的场景,她扎着麻花辫、穿着灰不溜秋的村花裙子在地上哭得真情实感昏天黑地,而他一脸冷漠地坐在椅子上嗑瓜子,并把瓜子壳随手丢在她乱糟糟的麻花辫里。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有瓜子为什么不分给我吃! 许愿默默中断了这个脑补。 人事档案处也在五楼,但恰与程楚歌的顾问办公室在最远的对角线上。一扇棕黑的大木门紧紧关着,但隐隐能听见门后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电话铃响。 “敲门。”娃娃说。 许愿于是敲了门。 咚咚。 门后的动静微微顿了顿,一个脚步声近了,开了门。 许愿发现自己与眼前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小矮子齐秘书是平视状态。 ——说好的“不能跟你以前差得太远”呢,变高不可以,变矮就可以? “……” 一身黑衣黑鞋的齐秘书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 “告诉她你是来应聘的。”娃娃说。 许愿鹦鹉学舌。“我是来应聘的。” 齐秘书脸上露出怀疑神色。“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招聘……”她线条冷硬的脸上忽然恍惚一阵。“……喔……进来吧。” 齐秘书转身走进办公室,许愿在后面跟上。大办公室里坐了四五个人,见行政秘书领了个麻花辫小村姑走进来,都看了过来,很有几分疑惑。 但他们和齐秘书一样,恍惚一阵,便又毫无异样地继续工作了。 白烟安静地坐在许愿肩上。她想,守护灵果然很厉害。 齐秘书的办公桌和她高高盘起的头发一样干净整齐,几乎能反光。她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来,敲了敲键盘,打开电脑屏幕上刑侦局的人事页面。 那上面的表格里全是空的。 但齐秘书熟练地滑动着鼠标,敲击着键盘,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似的。 “你就是天兰仙?”齐秘书说。 ……天兰仙? 这玛丽苏古代里勾栏卖笑姑娘似的古怪名字让许愿头皮一麻。“……哈?” 齐秘书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电脑屏幕,“这是你的照片,这是你的名字,不对吗?” 许愿僵着脖子看向肩上的白烟。 她目光如炬,它很是平静。“这个名字不好吗?”白烟说,“我觉得很美很好听,还有一种仙气缭绕一般的缥缈感,所以好心给你起了这个名字。” 问题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啊!这封建时代青楼里脸上涂满胭脂的头牌姑娘一样的名字,这过时武侠里活不过三章的有脸无脑女配角般的名字,这是什么鬼啦! 避免被齐秘书听见,许愿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溜出来的。“……我不觉得。” “但是我改不了了。”白烟淡定地说,“刚才让这里所有人产生有个叫天兰仙的人要来这里工作的幻觉,我已经耗尽全力了。” 许愿脑补了一个画面——宾客盈门的江南勾栏画舫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杯盏相碰的暧昧声音,一个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像个僵尸的老鸨扭着手绢尖笑道,“天兰仙姑娘,出来给客人跳舞啦!” ……可怕。 见她僵着脸半天不说话,齐秘书的眉头紧得快能夹死苍蝇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们招聘来的天兰仙?” 许愿硬着头皮说是。 齐秘书刮她一眼,起身走到不远处装满蓝色大资料夹的高柜子前,打开玻璃柜门,从里面抽出一个资料夹走了回来。 她从资料夹里取出三张表格放在桌子上,推到许愿身前。“把表填了。” 这种入职表还挺复杂,从姓名性别到身高学历到病史犯罪史,事无巨细。许愿拿起桌上的黑色中性笔,刚打开笔盖子,便听见肩上的白烟说,“什么都不要写。” “啊?” “你的人类形态只能维持两个月,两个月后他们会忘记你。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喔。” “拿着笔假装写一下就好了,我会给她制造幻觉,让她以为表格里有字。” “好。” 许愿手里握着笔,像模像样地在上面“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