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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章 许愿趴在窗口默默望天。 四月天是春晴天,风轻云淡,天穹之上一抹一抹蓝,阳光软得像是张了嘴就能咬进嘴里去,绵甜。 A市的春天一向明媚,但她有点高兴不起来。 刚才有只麻雀打窗外飞过,不知是觉得一副金丝眼镜趴在窗边有些古怪好玩还是纯粹巧合,它凑了过来,隔着一层玻璃与她大眼瞪小眼。 在许愿眼里,这只麻雀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庞然大物,扑腾着翅膀的鸟影子罩在身上,连阳光都遮住了。 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不再是城市钢筋水泥森林里为梦想而忙碌的年轻姑娘,没有会跳动的心脏,没有温暖的血管,冰冷生硬的身体里是二氧化硅,是钛合金,死气沉沉。 她再也不可能用属于人类的两条长腿在长街上忽快忽慢地走,不可能像一个寻常的年轻女孩那样为今天该穿什么衣服而在衣柜前苦恼万分,也不可能坐在大学明亮宽敞的教室里听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悠悠说起关于旧时代的故事。 她死了。 窗外的麻雀兴致索然地转身飞走的时候,阳光重新落在身上,一阵四月天的温暖里许愿想起爸爸。 电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她的尸体一定很难看吧,爸爸看了以后多难过。 那天本来是大学入学的好日子,九月秋高,她跟第一次见面的大学室友们生疏而雀跃地交换了初见礼物,出了门,走到热热闹闹的宿舍楼一楼大厅才想起来忘了带新发的校园一卡通,跟等在宿舍大门外面的爸爸挥了挥手说得回去拿。 爸爸难得穿了一身新衣服,笑着说好。 但她上了电梯,就再也没出来。 爸爸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mama去世后,他一个人把她带大。单身的中年男人勉强学会了做家务,但衣着打扮仍是一窍不通,一年一年里穿的都是亡妻逝世前买的旧衣物,衣色渐渐泛白,还是舍不得换。 她用暑期画稿赚来的钱给爸爸买了新衣服,本来父女俩要高高兴兴地在A大对街的美食城里吃一顿午饭,然后一起到A市南郊的白湖公墓去看mama,告诉mama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在天上不要太牵挂。 结果呢,她自己也成了一捧灰,躺在mama旁边的小墓碑下面,爸爸要一个人开几个小时的车,带两份祭礼去看两个人。 没有人陪他。 为什么人要在路还没有走完的时候死掉呢? 春天真冷。 “眼眼!”许愿正失神时,蓝牙耳机急切的声音在身后炸开,“快回盒子里,主人好像回来了!” 许愿恍惚回神,果然听见门外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收拾好情绪,嗖的一下飞回眼镜盒把自己藏好了。 两个物灵屏息以待。 但,来人并不是程楚歌,因为没人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敲门。 咚咚。 门外的中年女声很冷淡。“程顾问,收支报告会已经开始了。” 没人应答。 门外那人等了一阵,也许程楚歌这时候不在是常事,只又敲了一次门便转身走了。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很平稳。 程楚歌的顾问办公室在刑侦大楼五楼的僻静处,来人一走,这里便又安静下来,隐隐听得见不远处街道边音像店里的音乐声。 今天放的不是,是首新歌,歌手唱得叽里咕噜的,很是陶醉,但听歌的人完全听不清他到底在唱什么。 但,管它呢,旋律够味就行。放松了警惕的蓝牙耳机在半空里跟着音乐慢悠悠地晃荡,扭来扭去,一个接一个地打着早上欠下来的呵欠,连本带息地还。 许愿从眼镜盒里弹了个镜片出来。“耳耳。” “眼眼。” “物灵可以在晚上偷偷离开家吗?” 耳机身形一滞。“你要干什么?” “我想去看我爸爸。” “不可以的,”耳机想也没想,“物灵不能私自离家。” 许愿颓了。 物灵既不能私自离家,又不能被主人发现——因此也不可能得到许可而离家。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的意思。 想见爸爸,除非程楚歌带她去。可他五年前就甩了她,现在当然也就不可能跟她爸爸有来往。 颓了。 她缩回去,在盒子里颓了老半天,勉强把去见爸爸的念头压下去,开口时几乎有气无力。“耳耳,你真的不知道程楚歌……”虽然直呼大名让她被耳机瞪了一眼,但她根本没法用“主人”二字称呼他,“他昨天在干什么?” “真的不清楚,”耳机自己说起来也有些丧气,“主人把车开来去开,早上出了城好远好远,然后把我落在车上,不知道下车干什么去了。中午又开车回来,在这座大楼里待了一会儿,然后又开车出城去了,这次更远更远,又是把我落在车上,不知道一个人干什么去了,天都全黑了还在外面。” 顿了顿,它半空里抖了抖,“而且那个地方阴森森的。” “那是……” 才说了两个字,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这一次有些凌乱,因为来人不止一个。许愿立马把盒子关好,蓝牙耳机也溜回桌上躺尸。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没敲门,因为没人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敲门。 滴滴两声门卡检测声后,程楚歌走进来,身后跟了一个短发姑娘和一个长发男人。 —— 除了长发及腰的年轻男人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刚破了点皮的血口子,另外两个人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程楚歌到桌后的高木柜那边去给受伤的人找小医药应急箱,而刑若薇把怀里的大透明袋子丢在茶几上,一屁股陷在沙发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抖了一根出来,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又把烟圈狠狠吐了出来。 “见鬼!”她说。 “见鬼。”受伤的男人望着手上的伤口喃喃应和了一句。 “天花板上那四个LED灯明明就莫名其妙碎了,碎片还划伤了你,”她指着男人手上仍在渗血的伤口,“明摆着的证据还在这儿!” 长发男人有点恍惚。“嗯,说实话还挺痛的。” “可我们从那鬼地方出来,找人回去细查的时候,”她又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咬牙道,“那间地下会议室里居然一切正常……天花板上亮的是四盏老式旧灯泡,根本没有破碎LED新灯的影子。他们都以为我又在骗人。” 长发男人道,“反正我怀疑我在做梦。” 刑若薇往前探身,不耐烦地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又把烟灰缸啪地一下放在地上,划开茶几上的大透明袋子,把里面的三件衣服抖出来。 三件被画了人彘娃娃印记的衣服,一件是程楚歌的,另两件是他们刚换下来的。三个印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