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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转醒,他们心中的震惊和动摇一时间难以言喻。“他们难道不应该接受惩罚吗?塔希尔大人,您为什么要救这两个背叛了爱人和家庭的叛徒?”“不对。”塔希尔的语气还是不变,只是微不可见地,他悄悄收回后藏在袍子底下的指尖颤了几颤:“这两人无罪。”“可是,维希尔大人请来了神谕,女神判定了他们有罪——”“公正的女神不会犯错,错的是判决的结果。”塔希尔道。周围众人听不懂这句话,只觉得前后矛盾。正义女神肯定是不会犯错的,那她做出的判决,又怎么会出错?对于民众的这个困惑,塔希尔没有解释,因为这里不是合适的地点。他在打断刑罚的那一刻做出的决定中,就包含了这一步之后的内容。但是,若要真的按计划进行,他将要面临的处境……“塔希尔,现在这结果,也是之前你看到的吗?”闻声抬头,塔希尔看到了好不容易(王子厉声要求划掉这个词)重新挤进人群的拉美西斯。还是和以前一样。不需要前因后果的解释,了解对方的想法和或许还在犹豫的决定,只需要一个对视就够了。“……不是。”塔希尔说。“那你没我猜的那么厉害,不过,也不差嘛。”褐发少年忽然咧开嘴角,露出他小时候经常会有的、后来却逐渐有所收敛的只有满满自信的笑容。——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就是再得罪一个……唔,一群人么。你可是神眷的大祭司,对自己有点自信!他没有说话,但塔希尔却默契地理解了这个笑容的含义。他再略微扎眼,暗示与自己对视的金发少年不要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在脸上。因为,小祭司已经是大祭司了,对外的时候,应该持有形色不留于表面的距离感。塔希尔的神色果然没有出现一丝变化。但,他的目光,却定定地投向拉美西斯……“不许看我头顶!!!”“哦。”大祭司很冷酷,直接转过了头。不等王子殿下不满那么两三秒。“请带他们两人返回法庭。”毫无预兆,但大祭司的确当众这么说道。并且,他还说了一句:“以卡纳克神庙第一先知塔希尔之名,我向众神请愿,对这两人再做一次神谕的审判。”第22章首都底比斯的最高法庭,正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审判。审判的对象数小时前便在这里被“正义女神”判处有罪,而如今,被拖走后本该受刑而死的他们,又回来了。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意料之外的人。“——塔希尔大人。”闻讯匆匆赶来的维希尔看到那人,先是不被人察觉地微顿。随后,他才仿若无事地展开笑容,唤出了那人的名字。“是什么事惊动了您呢?”对于祭司为什么会离开神庙,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这样直接的问题,新任维希尔绝口不提,也不露出任何破绽。“塞尼迪大人。”塔希尔也如常地回应:“关于白日在这里完成审判的那个案件,我想请你作为见证,再做一次判决。”塞尼迪惊讶:“为什么要重做判决,塔希尔大人,难道是那两个罪人那般狡猾,竟请求到仁慈的您的脚前?”“当然不是了。国家正直的维希尔,善名远扬的第二先知,我尊敬的老师。”塔希尔把这些敬称说得不卑不亢:“我无意干涉法庭,更无半分质疑神谕的狂妄意图。”两人都不拖泥带水。表面气氛和谐,不过是众人皆知有师生之谊的新旧大祭司的如常见面。却只有他们自己知晓,在此时,平和的言语如利刃,慈祥的目光如毒蛇,就是要在维持得岌岌可危的“宁静”下挟持破绽,抵住对方的咽喉。现大祭司塔希尔和前大祭司塞尼迪的真实关系,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恶劣。数年过去,其实塞尼迪的前任大祭司的身份,早已经渐渐被人们淡忘了。步入老年的第二先知如今春风得意,除祭司的身份外,还得法老垂青,兼任了维希尔一职。对塞尼迪来说,行至这一步,已是他此生能攀上的最顶峰。除与神明相比的法老以外,再无人的权势地位能高过他。他应该满足了,也应该放松了。法庭上的判决在维希尔忙碌的事务中,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不是时间间隔如此之短,又牵动了“神谕”,塞尼迪的反应并不会这么快,记忆也不会这般清晰。听闻变故之初,塞尼迪着实感到了震惊。除惊骇外,心间竟还极为少见地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没想到塔希尔会插手进来,毕竟神庙与朝堂各行其是,只有极少会重合的部分。第二先知在掌握更大权利的同时越加老去,而明明地位更高却坚持用敬称蔑视他的大祭司却还年轻。塞尼迪对塔希尔向来不喜,只不过那少年的性子古怪,让他决定暂时与其井水不犯河水,现下已然很长一段时间未曾面对面。结果没想到,今日就在这里对上了。“只为私情便影响神谕判决的结果,即使是塔希尔大人您,也不占道理啊。”面若刀削的枯瘦老者唯有眼神不显苍老,眼中迸放出的压力似是自带重量,压得人难以反驳。“塞尼迪大人又误会了。”兜帽落下后便再未带起,金发少年的身形在寒风的刮带中仍不会动摇。少年的面上是老者看惯了的,且印象深刻的冷漠。可不知为何,他每说一个字,那个字音都像是重重砸在了老者的胸口,又如尖刺,破开外界虚伪且坚固的屏障,直直刺破心脏。“我不为任何人而来,只是谨遵诸神的旨意。我绝不敢妄言玛阿特女神的判决存在错误,因为错误根本不在此处。”——塞尼迪忽然想到,只能到此为止,不能再让他说下去。可以说他大惊小怪,甚至也可以说他白白多活了这么多年,占据高位的时间也全然浪费。但在某一刻,曾以为不会有任何缝隙的老者的心,却是冷不防巨震。在他沉迷权势的美好,对昔日的信仰趋于忽视的这段时间,曾经弱小沉默的大祭司,竟一下子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少年的面容姣好,在很小的时候便能看出日后会有何等惊人的美貌,长到最是合适的年龄,自然炫目得更不加掩饰。可容貌只是表象。仿佛只是一瞬,塞尼迪不久前对这个少年大祭司的所有评价和定位,全都在于此坍塌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