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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眼底的陌生与提防也毫不掩饰,显然是他方才举止突兀,令她误认作了歹人。遂竭力温声,道:“放心,我不是歹人。” 沈蔻轻轻点了点脑袋。 江彻接着又问:“听说戚家新收了个义女,也是姓沈,可是姑娘?” 义女二字落入耳中,沈蔻心头乍跳。 她下意识垂眸,伸手去理被风吹乱的裙角。那日在澄园中,她分明拒绝了戚家婆媳,江彻怎会听见这般无稽的传闻?莫非……可怕的猜测被迅速压下,她只状若随意地道:“兴许是别人吧,我有父母亲,无需再认义母。” 说罢,再不敢逗留,挽着竹篮走了。 剩江彻独自立于风中,疑窦更浓。 他记得那日强行挖出的记忆里,戚老夫人说收了她做季氏的义女,而沈蔻神情娇羞,对他很是殷勤。甚至于方才遇见,他还忆起那般香艳的画面。可如今,她的名字、容貌与记忆无差,这事儿却错了? 江彻凝目沉眉,瞧着她的背影走过拐角,只好催马离开。 外头杨固已等候多时,好容易等到他出来,忙请他行至僻静处,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杨凝派人传信,说薛氏招了。陆元道确实没死,是被人偷梁换柱弄出天牢,躲在了五仙岭,背后是谢峤在安排,当日所谓的证词亦是诬陷。红丸案中,顾家和左相恐怕都是冤枉的!” 极低的声音,却令江彻心头剧震。 他霎时收敛了心绪,神色骤肃,“安排人去五仙岭,找到陆元道的踪迹!” 杨固应命而去,江彻亦拍马回府。 是夜,江彻睡得十分踏实,直至三日之后噩梦再临,将他拖进无底深渊。 他从梦中惊醒,心跳迅疾如鼓。 皱眉瞧了眼摆在床头的画像,江彻已万分确信,他这噩梦唯有亲眼见到沈蔻可解,就像到日子就得吃药似的,看她的画像全然无用。这种事情实在诡异,加上那些不时闪出的古怪画面,江彻甚至有些怀疑,这噩梦会不会跟那些零散浮出的记忆有关?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书房。 反正没觉可睡,不如翻几本兵书。 翌日,杨固在天蒙蒙亮时起身,瞧见自家主子坐在窗畔,静如石雕,像是独自读了整夜的书,心里不由钦佩,还在上值时恭维了几句。江彻有苦说不出,只吩咐他派人照看好沈蔻,盯着她的动静,勿令有所闪失,再备份贺寿的礼送到戚家。 ——再过两日,是戚老夫人的寿辰。 戚家虽不算贵重门庭,却与江彻交情颇深。 因阮昭仪未入宫时与戚家姑娘相交甚笃,后来戚氏嫁入公府,时常入宫探望,亦借公府的名头暗中相助,令阮昭仪极为感激。江彻因此颇敬重戚家母女,待戚氏诞下顾柔,也格外照拂。 如今戚老夫人贺寿,江彻打算亲自去一趟。 顺便问点儿沈蔻的事。 * 米酒巷里,沈蔻尚不知有人暗中窥探。 她正与钟氏换衣裳,准备出趟门。 时令已是暮春,快到沈有望的生辰了,一家人千里相隔,母女俩满心担忧却无能为力,只好去京城里香火颇旺的法镜寺进香,祈求他在外能康健顺遂。在殿里挨个磕头进香之后,母女俩才刚出了庙门,便听有人在背后连声叫“沈姑娘”。 沈蔻诧然回头,就看到了孙婆婆。 她身上穿着簇新的锦衣,一张脸笑得跟开花了似的,上前拉住沈蔻的手便笑吟吟道:“天底下竟还有这样巧的事。老夫人昨儿还念叨呢,说许久没见姑娘,不知姑娘近来过得怎样,谁成想今日就碰着了。看来是佛祖有灵,要成全老夫人的心意!” 态度实在亲热,看得钟氏惊诧不已—— “这位是?怎么从前没见过?” 孙婆婆不待沈蔻回答,便含笑道:“想必这就是沈夫人吧?奴婢是戚府的婆子,今日咱们府上老夫人贺寿,奴婢特来进香,没想到会碰见沈姑娘,当真是缘分深厚。” 沈蔻听得几乎掉出鸡皮疙瘩。 郊外故意落水的事她从没跟钟氏提过,毕竟是她犯糊涂,说了只会让母亲担忧。 谁料今日会碰见这么一出。 旁边孙婆婆还在殷勤堆笑相邀,“难得今日碰见,又逢老夫人的好日子,府里略摆了几桌小宴,姑娘若无旁的事,不如过去坐坐?”她瞧钟氏打扮朴素,料想孤女寡母日子难熬,钟氏不像沈蔻年少天真,应会愿意攀高枝,便也盛情邀请。 沈蔻哪会让母亲卷入其中? 戚家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一清二楚,慈爱投缘是假,撺掇利用才是真。否则,前世也不至于在顾柔回京时骤然翻脸,丝毫不见素日的亲近姿态。 那是冷冰冰的算计,如利刃插在心上。 沈蔻心里哪还会有感激可言。 上回之所以去澄园,不过是觉得自身行事欠妥,明面上欠了戚家,不好立时撕破脸皮,说话时留了几分情面。如今戚家既枉顾她推拒的态度,纠缠不休,自是不能再含糊下去的。遂拦住钟氏,单独遂孙婆婆前往。 途中选了样贺礼,又买了个帷帽戴着,说好只从偏门进出,不在宾客前露脸。 孙婆婆知她有些前途可用,自是奉承着应了。 到得戚府,果然酒菜飘香,笑语喧哗。 沈蔻避过人群,到偏厅里等候。 没多久,戚老夫人就由贴身丫鬟搀扶着兴冲冲的来了。寿宴之上,她今日是受所有人瞩目的寿星,却并未做铺张装饰,只选了苍青镶领的春衣,花白的头发拿圆头金簪挽着,腕间一只戴了半辈子的玉镯。除此之外,最惹眼的是领口那枚祖母绿。 先太后亲手赏赐的。 沈蔻敬着她身份,奉上寿礼,先给她拜寿。 戚老夫人顺着杆子往上爬,见她有心,不免旧话重提,甚至颇露骨地道:“难得咱们投缘,你若肯答应,我自不会亏待。今日穆王爷也会过来,他与我家素来交厚,若见了你,想必也会欢喜。到时候你随我多去几趟王府,没准儿……” “没准儿能攀上穆王,老夫人是这意思吗?” 陡然被打断,戚老夫人脸上笑意微僵。 却还是维持笑意,去握沈蔻的手,“你生得这般出挑,若是跟了旁人,委实辱没。穆王爷是个谦和有礼的人,从不计较门第身份,若能得他青睐……” 话未说完,便见沈蔻拂袖起身。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亦涌起nongnong的不悦。 “当日老夫人出手相救,确实令人感激。但老夫人屡次说这些,听着却叫人寒心。我只问一句,若我这张脸生得不像顾姑娘,老夫人会如此苦心婆心吗?不会!您思念骨rou,无可厚非,但若想将我视作顾姑娘的影子送到人前,那未免其心可诛!” 说话的语调不高,却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