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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拉过程显听,手挡着嘴小声说:“你家那个小美人儿护你护得紧,他怎么跟过来了!你确定他同意?”程显听失笑,“你紧张什么,我早跟他商量好了。”程透走来,面如止水地冲展光钰打招呼,“展师叔好。”展光钰刚松下去那口气不知为何又提起来,点头干巴巴地回说:“好,你也好。好久不见。”程透面无表情地又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这便不说话了。程显听这东西就跟故意似的不开口,展光钰挠挠下巴,硬着头皮悄声问说:“你到底打算干嘛,太出格的我可不干。”不过思来想去,怕是也没有比“度尽仙宫魑魅魍魉”更出格的事。这么一比较,展光钰心又安下来,程显听却鬼兮兮笑起来,挑眉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你那么小声做什么。”展光钰心里骂句这师徒俩怕不是要折我的寿,走到高阁门口就手推开门,嘴上道:“进去说,外面人多眼杂,也太热。”程显听哦一声,跟过去问说:“你怎么知道这门能开的?”“这楼刚建好的时候我来瞧过,里面空的。”展光钰指指空荡荡的屋头,“空的锁它干什么。”师徒俩跟进来,展光钰关上门。里面别说是空,连木漆都刷得马马虎虎。程透扫视一圈,倚着门问说:“一整栋楼都是空的?”不等展光钰开口,程显听抢先低声道:“阁楼上锁着花匠。”青年默默颔首,不再搭话了。展光钰对他们七目村里的事一知半解,但近五十年没有往来,别后也未曾再见过花匠。如今这话,想必又是没什么好事,便识相的没有多嘴。屋里到底是阴凉,三人沉默,将心一压,凭空在炎炎夏日里炸出骤起的冷汗。这点凉夹杂在粘腻的闷热里,如芒如刺,隐隐不安。又过须臾,程显听干咳了下,终于沉声说:“言归正传。”白螺程显听自袖内取出件白色的物什,递给展光钰,“喏。”展光钰伸手接过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半个巴掌大的。色白如雪,形如号角,未经雕琢自显精巧。他咂咂嘴举起来看了半天,问说:“你哪儿来的这个?”程透心想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嘛,程显听却摆着手说:“程漆偷的。”展光钰眉角抽了抽,忍不住道:“又是偷的,他到底顺走了多少东西——”话音未落,这厮惊觉自己失言,忙讪讪闭嘴,挠起头来。程显听倒是没什么反应,一旁的程透虽不明所以,但也识相没有插嘴。本尊不发话,展光钰便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转头冲程透一本正经解释说:“世尊说法声震四方,声如远荡三千世界。闻其声者不堕地狱,不入恶鬼。*”说话间程显听又从袖里摸出来俩递给展光钰,“仨都交给你了。”程透问道:“要做什么?”程显听回答道:“放到仙宫最高的三座楼上能使该听到的都听到。”展光钰点头,“我一会儿就去办。”“从内山回的时候我看到高阁,又想起储物柜里还带来了,觉得可行。”将门推开一条缝隙,程显听探头看了看外面,街道上空无一人。他抱起胳膊说道:“我们在城中走动不方便,还是交给你去办。”展光钰张了张嘴似乎想最后再劝一次三思,话还未出口,程显听颔首低声缓缓道:“三个,过去、现在、未来佛,所有时空,所有过去现在未来皆声闻。”在话音将落的刹那里,展光钰同程透对视一眼,他初次读懂了这个眼底深不可窥的青年的含义。他决定的事情,没人劝得动改得了。思虑再三,展光钰抿了抿嘴,终于还是开口道:“先说好,忙我也只帮到这儿了。此事若成,与周自云一战在所难免。我有心无力。”摆了摆手意思是理解,程显听带头推开门走出去,三人并排站在阴凉地里各怀心思。气氛稍显僵持,程显听叹了口气随口问说:“这楼是谁修来做什么的?”展光钰被问得一愣,呆呆回道:“不清楚,我托人给你问问。”本也是随口问问,便也随口一应。程显听牵了下徒弟的手自己走下台阶,“日子定在后天,我们走了。”程透冲展光钰一揖算作道别,跟了上去。日头尚足,师徒俩赶着回家。外山小径偶有清风吹拂,婆娑树影间跃动着金色的光斑,程显听白衣翩翩,薄灰色的长发看着倒也算解暑。程透走在略靠后的位置,想到后天,心里忽然生出感慨万千,忍不住轻声道:“五十年,真快啊……”程显听回过头来,微笑着回道:“你还有许多个五十年。”程透停在原地,眨着眼看了他半晌,莫名所以便说:“你像是落入人间的一片雪。”程显听略显疑惑地挑了挑眉,还没想出要说的话来,程透却更没头没尾地继续道:“我不怕死。”这下程显听彻底懵了,他蹙着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透是在回那“许多个五十年”。他心里蓦地生出些无奈与心疼来,冲青年伸出了一只手,“你不能不怕死,我要你活着。”程透抬手缓缓握住程显听的,后者突然一拉,青年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从树荫里出来,被阳光撞个满怀。叶舞窸窸窣窣,如心中悸动细响。程显听浅色的发梢在眼底余光中划出半抹柔和的弧,仿佛豁然开朗般释然,一念如也空空。他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是完整的灵魂,太极的两仪,合在一起的刃,能破一切烦恼业障。回去的一下午,程显听都躲在屋里翻箱倒柜不知在鼓捣什么,程透想着有备无患,也自己在寝室里画符收着。天色将晚,青年要去准备晚饭,刚走近便看见师父蹲在灶台旁,拿打火石有些笨拙地点着火。养尊处优的掌门显然干不来这活儿,只冒出几颗可怜巴巴的火星儿,落在柴上就熄。程透看着好笑,刚准备开口要过来,程显听赌气似的,把打火石一扔,打了个响指。木柴腾地一下冒出火焰烧旺,程显听拍拍手满意地站起来又去掀锅。程透挑眉揶揄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师父准备挽袖下厨?”程显听看看锅碗瓢盆,想想还是算了吧,安安生生退下,倚着门看程透忙碌起来。谁也没有说话,烟火气渐渐铺满整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