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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彻底对这年少的庶吉士刮目相看了。这小子可真够沉得住气的!父亲都被弹劾入狱了,全家岌岌可危,韩皎上门找燕王求救,却不说求救,说是给他献策,还奇策!上来就一阵连珠炮,又是表忠心,又是表信心,把个燕王唬得迷迷瞪瞪,彻底以为这小子是给他帮忙来了,韩皎才悄悄露出一点狐狸尾巴,要求燕王先把他爹从牢里给捞出来。韩皎还不明说要燕王救爹,人家说的意思是:“我全家一直都再暗中支持你,而且我已经有办法帮你解决问题了,但现在我家因此被报复了,你不帮我,我肯定要挂了,就没法帮你了。”这层层递进的逻辑重点,抓得简直叫人头皮发麻,一步步就把燕王带沟里去了。韩皎如果一进门就跪在地上,抱着燕王的大腿,哭诉自家亲爹怎么刚正不阿支持燕王惨遭陷害,求燕王施以援手、救助忠良,那铁定一早被踹出门了。而韩皎居然如此沉得住气,上来就反客为主,打乱燕王的节奏,自始至终,牵制着对方的思路狂奔乱窜,根本不给燕王反应过来的机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入彀了。这一整出戏,还得事后好半会才能彻底想明白,燕王此刻还是发懵的,弄不明白哪里有些不对劲,敦厚淳朴地询问:“你爹入狱了?什么罪名?”“无非是翻出旧案,构陷泼脏水。”韩皎已经亮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去他妹的巴结权贵,老子是要救亲爹好吗?韩老爷因何入狱,不便细谈,李阁老的人之所以用毫不相关的罪名整治韩老爷,就是怕韩老爷以此去向燕王党求救。所以韩皎必须弱化韩老爷被构陷的罪名,尽可能让燕王确定,他爹是因为彻查杀良冒功案,被陷害。燕王虽然年纪小,但因为嗣君的身份,过早接触了朝堂黑暗面,所以也不是这么好忽悠的。听完韩皎的话,燕王沉默了,在心里过了几遍,终于还是起疑了。燕王怀疑韩皎这一通故弄玄虚,就是为了先逼迫自己,出手救出他爹。事后韩皎若是没办成事,来王府负荆请罪,他也不可能因此就对韩皎怎么样,毕竟这案子让整个三法司都瘫痪了,哪能真指望韩皎一个人掌控全局?这小神童真的是成精了,连大楚嗣君都敢利用。二人陷入沉默。燕王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厉起来,直勾勾盯着韩皎。这才是对决的关键时刻。韩皎背脊挺直,目光坦然,迎接燕王的审视,不露一丝心虚之态。越是真正的生死关头,韩皎的心理素质就越是过硬,因为上一世经历过彻底的绝望,死亡对他而言,是一种万物皆空的状态,迟早要坦然面对,无需恐惧。“令尊究竟因何获罪?”燕王发起了反击,小神童越想绕过的话题,他越要追根究底,也找了个理由追根究底:“你得说明白了,本王才方便替他洗清罪名。”韩皎方才已经说了,韩老爷的罪名,是翻从前的案子强行构陷,都是铁案,如今翻案诬陷,连实证都没有,只看谁的拳头硬,刑部就认谁的证据真。所以,燕王只要给刑部透露一下想保韩老爷的意思,刑部权衡利弊,还是会给燕王面子的,所以具体是什么罪名,根本不重要,韩皎刚才没明说。但燕王现在起疑了,韩皎若是还执意回避,更容易让燕王反感,于是他当机立断,一五一十向燕王全坦白了。韩皎的坦白,总算挽回了燕王一部分信任。他爹是无辜的,其实不重要,此刻的关键在于,燕王怀疑韩皎只是想利用自己的势力,救出父亲,实际上可能根本没什么奇策。韩皎是个善于抓重点的学霸,这种时候,逼燕王做出决断,那就是不公平的交易,毕竟燕王不确定他能不能成事。而大人物从来都不会做不公平的交易,韩皎必须主动交出把柄,让大人物拿在手里。“家父的案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审定,”韩皎主动让步:“微臣只想请殿下出面,让刑部暂缓定案,待杀良冒功案查清了,还殿下清白,臣与家父,方可置生死于度外。”这就相当于先交货后付款,韩皎也赌了一把,先暂缓父亲的案子,等他确实帮燕王办成事,再请燕王救人,这下燕王总不需要担心被利用了吧?果然,燕王眼中的疑虑消散了大半。他有些惊异地注视韩皎,半晌,低声笑道:“果真不负神童之名,韩皎,你是条汉子,一切准如所请,本王静候佳音。”交易达成,燕王特地吩咐太监,安排马车把韩皎送回去了。这是头一次,来燕王府的访客,步行而来,专车而去,这可让此前得罪韩皎的侍卫长吓坏了,赶忙找李公公询问韩皎住址,打算亲自登门,送礼谢罪。*韩太太进伙房的时候,才想起家里已经两日没买菜了,此刻meimei和妹夫忽然拜访,再去买菜,已经来不及了,得去找街坊邻里借点腌rou回来。她刚转身要出门,就看见meimei卷起衣袖踏进门,似乎是想给她打下手。“哎哟,你进来作甚?快回去坐着,别弄脏衣裳!”韩太太担心meimei发现家里什么都没有,赶忙把人往外推。“姐——”meimei执意停在原地,四处看了看空荡荡的伙房,叹息一声,回头看向韩太太,伤感道:“从前做闺女的时候,咱家还有婆子干这些杂活呢,如今jiejie嫁了四品大员的姐夫,这日子过的……”她低头抓起jiejie变得粗糙的手,眼圈红了:“你瞧,这么娇娇的手都起茧子了。”韩太太第一次被meimei如此直接的泼冷水,赶忙抽回手,笑道:“以你姐夫的地位,咱家什么日子过不得?也就是觉得自己干些杂活好打发时间,总闲着,也没什么好。”“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总这么要强。”“我怎么了?你今儿到底怎么回事?”韩太太不乐意了。meimei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正色看向她,冷冷道:“姐夫真的只是留职待查吗?”韩太太心里一咯噔,勉强保持镇定:“不然呢?”“姐你就别瞒着我了!三爷都已经去打听过了,刑部那头一点儿口风都不肯透,绝对不是小事儿!”meimei急切地摊牌:“姐夫那个驴脾气,迟早有这么一天的,他出事儿,你还有阿皎啊,日子还得过,不是吗?你可千万别把咱们全部家当往水里砸!”韩太太脸色一白,原来是妹夫打听到了韩老爷犯的事儿不小,害怕那六百两银子打水漂,特意登门劝她还钱来了!韩太太心凉了半截,妹夫娶meimei的时候,不过是个只分到几亩薄田的官家庶子,当初做生意,还是韩老爷帮忙打点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