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起意
1.起意
纪杏的嗓子是被她自己弄坏的。 她笨手笨脚地去做饭生火,她老爹哪里知道这个女儿在摔了一跤后早就换了魂,只会开煤气炉的她怎么会生火,最后竟然把房子烧了。 看着老爹拼了命也要往大火里抢救东西,纪杏一咬牙,也冲了进去。她没有老爹强健,鲁莽地冲进去后,好在人没大伤,只是伤了嗓子。本来只是声音沙哑,可纪杏不愿意再拿贫穷的家里最后一点钱去找郎中,拖着拖着,最后竟然完全说不了话了。 老爹看着她直抹眼泪,纪杏心里却有些轻松。在这种贫困的村子里,女孩到她这个年纪都要成亲了,她哑了倒好,一时间没人来问,又听说城里有个大户人家来招丫鬟,纪杏想了想,这对她来说也是条出路。凭着清秀的容貌,纪杏最后进了柳府。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当年十四的纪杏已出落得越发娉婷秀丽,下月初三便是她十七的生辰,再过两年十九,便可放出府去。 柳府在当地也算是豪门望族,家风严谨,也不苛待下人,因为人少,关系网也简单,除了些小摩擦,没出过大事。纪杏安安稳稳地在府里呆着,开始,她去看过郎中,郎中说这给烟熏出的毛病得慢慢治,再拖个三五年可麻烦。她心大,后来发现作为哑巴的好处是,能让她远离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风波。她觉得还是把这件事往后放放,过两年出府再说吧。 这天,到了纪杏去城东给大少爷买宣纸的日子。 纪杏本来是个在外堂伺候的捧茶女婢,可日子一久,这个机灵不张扬的小哑巴显出她的好,给调到大少爷房里做丫鬟了。有回大少爷发现她对书墨纸砚感兴趣,难得有不识字的仆役有这份好奇,便笑了笑,把这些轻松的活计都指给了她。 城东略远,她每次一出府,府里其他jiejiemeimei便都要她顺便捎东西。 好杏儿,可记得的啊,我要的是翠子楼的胭脂 烟金铺的银线可让他们给我缠好再带回来啊! 我的杏meimei!一日斋的点心可别忘了!我让掌柜特意给我留的荷花酥 哎、哎纪杏一路笑着点头应下了,和她们推搡玩闹了两下就出了府。 这个时代从来没出现过在纪杏的历史课本上,仅有生活习俗类似而已,前朝历史和地理环境完全不同,纪杏到了这儿,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文盲,除了闹笑话,也得了不少生活的乐趣。 比方说那一日斋的糕点是真的好,绝对不输给她以前吃的稻香村,可惜有些贵,纵然纪杏的月钱不少,可她还是仓鼠屯粮一点点攒着,不舍得乱花一分。姐妹们都笑话她说是攒着以后当嫁妆么,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现下天色渐晚,纪杏买完所有需要的东西,就满意地打算回府。 傍晚阴阳交割,倦鸟归巢,马要喂料,巡城要换岗,人要归家,最后一抹日落亮得惊人,却是一种诡谲的昏黄色。城东有些偏,归府路上有一片荒草地,平时没什么人来。荒风阵阵,野地上偶有掠起一片片惊动的乌鸦,有些不安的气息。 纪杏在往常和马车夫约定的茶摊边上等待着,等车夫喂完马料来接她。一阵风吹来,冷得她抱了抱手臂,往常也耽搁过,但是没今天这么久。 她低头清点着物品,宣纸、画套、锦布、胭脂咦,簪子呢,纪杏一拍脑袋,糟了,东西太多,过来的路上她还一遍遍后头看掉东西没,也许是刚过来的那条荒草小路上,她走得快了些,没注意落下了。 纪杏犹豫地看了看那片荒草地,有些害怕,想到那簪子的价钱哎!别想了,再纠结下去天色更晚。等明天再来,也可能早被人拾去。 纪杏把东西放在一边,示意茶摊小二帮她看着,小二与她也算相熟,她倒不担心东西丢,只是这糕点,可别被哪个吃茶的人当点心吃了,纪杏把这小盒点心拿在手里,一路小跑钻进了那条荒草小道。 她的眼神飞快地在地上检索,没有,什么都没有。纪杏回头看看,隐约看到茶摊的旗帜,又抬手看了看天色,再往前面走一段吧,就一段,没有就回去。 一定要有啊一定要有啊纪杏心里念叨着,还是没有。算了,回去吧,纪杏哀叹着,转身走去。 哎!这一转身,可给她瞄见草丛里一个朱漆盒子,在这呢! 原来这有一个小坡,大概是掉落后一路滚到下面去的。真叫人好找,纪杏喜笑颜开,估了估小坡的高度,毫不犹豫地滑下去。 总算拿到了,纪杏检查一番,心里松了口气。正要离开时,她忽然听到远处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纪杏心里发毛,抬腿就走。 嘶 没想到这有个石头,把她绊得整个人往后一仰。她顾不上被摔得疼痛,因为有件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一把还沾着血的剑正架在她脖子上。 纪杏看到了一双冰冷美丽的眼睛,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得发抖,待她看清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人的脸,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是小公子?昏暗天色的他仍明艳得惊人,那双桃花眼失去了平时的潋滟生波,平静冰冷之下另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纪杏看着他剑上的血正顺着剑身往下滴,小脸煞白,瘫坐在地。她现在知道血从哪里来了,她知道刚刚重物倒地的声音是什么了。 咦?柳月白突然发现她的脸有些面熟。 许是觉得她已经像只待宰的羊羔般毫无威胁,他索性收了剑,歪头想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 纪杏怯怯地瞧着他,忽然,他眉头微微皱起。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柳月白正皱眉看着自己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用袖子去擦。 纪杏听府里的人过,小公子有洁癖。他会武,当然爱惜自己的宝剑。还是说,他的洁癖已经忍不了,想擦,但是捅了她再擦一遍太麻烦,在纠结到底擦不擦剑的问题?想到这儿,纪杏一阵胆寒。 不容纪杏细想,她下意识去掏出自己的手帕,颤颤地奉上。待她反应过来,只看到柳月白饶有兴趣的眼光。纪杏暗骂起自己来,她难道是在柳府做奴婢做习惯了么?看到柳家的便想伺候? 现下情况,柳月白不动,纪杏只能抖着身子,拿着手帕,跪行两步,试探着伸手触碰他的剑。见柳月白毫无反应,只是看着她,散了些杀意的乌沉沉眼睛看着她的动作,竟有些孩子眼神般的天真专注。 这时露出纯色神色的一个人,刚刚竟杀了人!她不敢再看,稳了稳心神,伸出的青葱十指压着手帕在剑上抚着。 男人提剑而立,身量高大,她跪着到大概到他大腿的位置,离男人近了,能闻到他衣料的香味。 柳月白低头瞧她,女孩身子单薄,脸上还略有稚气,一双杏眼灵动可人,因害怕,微咬的贝齿露出一痕红色唇rou,微颤的手指在寒光凛凛的剑身上擦着,她的指甲未染豆蔻,天然粉嫩的指尖在锋利危险的剑上游移。一上,一下,一低头,露出细嫩白皙的后颈;抬起来,纤细的腰肢随身形扭动,因身体前倾,臀形显了出来。擦拭接近剑柄的时候,挺起身,微微隆起的胸口离剑身近了,真小,还是个孩子呢,只要他剑微偏,便能轻易割开她胸口的衣服,那样是否会有一对如他想象的小乳跳出来么柳月白舔了舔唇。 待擦干净,一直不动声色观察他的纪杏轻吁一口气,稍微放松了些。见柳月白仍是神色不明的看着她,想到他刚刚的小动作,她看了看自己手边的东西,果断抬手捧上自己好不容易排队得来的糕点。 嗤。她脑子是不是不太好,刚才不挺机灵的么?柳月白嘲笑道:谁会稀罕你那两块糕点? 纪杏有点迷茫,他不是饿了? 柳月白心中烦躁,还在想她刚刚的动作,她的腰、她的手、她的唇,倘若她的手不是在他剑上,是在他命根子上他忽然弯下腰去揽她。 啊!纪杏被突然凑近的男人吓了一跳,想推开他,急得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哟,是个小哑巴呢。柳月白兴趣更浓,捏着她的腰,索性将她一把提起。 纪杏心里只有十万字的脏话,可惜一句都骂不出来。好家伙,原来是色中饿鬼的饿,发现男人不是要她性命,她反而有了胆子,一时怒气和脾气都上来了。被提起的一瞬,她毫不犹豫地提起膝盖,借着被提起的力狠狠朝男人胯下顶去。 柳月白哪里料到这个柔弱胆怯的女孩来了一招兔子蹬鹰,瞬间发出短促的惨叫,摔倒在地。 纪杏就势一推,提起东西,拿出逃命的架势一路狂奔,出了荒草地喘得不成样子,正好柳府的马车停在茶摊边,车夫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正张望着等她,纪杏姑娘,对不住对不住!今儿我洗马厩耽误了,太对不住了! 天色已黑,车夫远远地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连连道歉,照常坐好等她上车。 纪杏哪里敢耽搁,跑过去,点点头便钻进马车。 架! 马车刚一启程,一男子便出现在刚刚纪杏站的位置。 柳月白的脸有些扭曲,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疼的。当时疼得三魂没了七窍,被这看着柔弱没想到是个硬茬的姑娘摆了一道,跑的时候居然还记得拿东西,这是早就算计好的啊。他气得发了狠,顾不上疼就追上来。 他一看那远去的马车,又是气得一笑,呵,自家府上什么时候出过这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