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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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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是在正月十二彻底爆发的。一省总督于任上自杀,哪怕是皇帝也不可能将消息完全压在水下,打头,各路小报都开始陆续跟进此事。

    有说他贪了两千万两白银,导致川汉铁道修不下去的,也有人说他只是个小虾米,为了替上头的大人背锅方一死了之。今冬多雨雪,工程进度一再推滞,加上工匠们普遍反应过冬的棉衣缺斤少两,有以次充好的嫌疑,这种说法很快便传开了。问题是都已经做到四川总督,正二品大员,能逼死他的大人物两只手就数的过来,荣王首当其冲。

    身为大明亲王,又颇具戏剧性的娶了一位番女为王妃,西方媒体一直很爱在他身上做文章,因此此时一步都不能踏错。由华仙出面与荣王妃走动不是不可以,只是动静太大,不如小辈们借玩耍、上学的名义不时通个气,开学后每天中午三个人都会在餐厅碰头。

    今日早朝,有人弹劾四川布政使陈芳了。这个人出身河北,在如今的位置上坐了整整十年没动窝,各项政绩平平,唯一值得拿出来说嘴的便是曾为山东学政,换句话说,他是李持风的座师。

    李二当年十三岁就点了解元,补官后一直跟在陈芳、吕文安等人身边,算是不折不扣的吕党,驸马案爆发的档口就是她替吕文安捉刀,写下了那篇脍炙人口、皇帝看了都灰溜溜将大公主藏进深宫的谏文。后来真定在台州立下不二功勋,民望大涨,吕党便将李持风推出去做了替罪羊。

    说到这里朱颜不禁叹了口气:吕文安告老后他就没什么动静了。

    圣上和大娘娘都没怎么着他,他又惯会做人,饶是李经历那张利嘴也找不到可以下口的地方,这十年过得不说顺风顺水,至少稳稳当当。这个节骨眼弹劾他任人唯亲、收受贿赂,焉知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李持盈一下子就听懂了:你是说,有人想将二jiejie拉下水?

    吕党之名她在江南也听说过,不过那会儿都是当故事听有嘉靖朝的严嵩作对比,其实吕文安在她看来不算很坏,至少没到权倾朝野、大权独揽的地步,皇上信他,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的王府旧人,就像比起桃枝柳枝,她也本能地更信任梅枝一样。

    朱颜哪里敢打包票:不过这么一说。

    那四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同那个总督接触过么?朱持晖听了半晌,撑着腮问,他在地方经营了那么久,就算一朝事发,未必没人肯保他。

    郡主犹豫了许久,见四下无人方缓缓地道:其实暴雨并不是进度滞后的主要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所有钢材、生铁都是不达标的次品。

    哪朝哪代都不会缺少贪官,海瑞那种奇葩多少年才出一个呢?皇上心里也知道,每月八十七石、每年一千零四十四石的俸禄不足以养活一个一品大员,勿论喂饱他们和他们手下的人,打神佑爷起朝廷官员的薪俸就在逐步上调,冰敬碳敬什么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无伤大雅的孝敬、程仪大家权当看不见,俗话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只除了两样东西绝不能碰,其一罂粟,其二火器。

    四川地处内陆,水军很少,统共只设有两个陆军大营和一个火器厂,考虑到这个火器厂属下还有一个研发司,朝廷下拨的款项、物资一直十分充裕,也正因此,最开始发现钢材不达标时荣王的第一反应就是火器厂。远水难解近渴,现在回头追责问责根本来不及,不如先用钱问火器厂买些精铁使着,剩下的等他回京述职再说。

    年初河北一厂、二厂才教好好整顿了一番,谁也不会想到四川唯一的火器厂居然连三十斤精铁都拿不出来吃空饷几成惯例,研发司凑不齐十个活人,荣王捧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最后是龙州土司王鸾巧妙斡旋,解了这燃眉之急。

    当这个特大贪污案被扯出来,赤裸裸地曝光在天下人面前,可以想见,天子的愤怒绝不是这帮人又贪了钱这么轻描淡写。

    他的祖父、父亲、兄长一生殚精竭虑,唯恐大明基业毁于一旦,数万万汉人将会重蹈当年靖康耻的覆辙,可以说从登基的那一天起圣上心里就始终绷着一根弦,那就是强兵,强兵,强兵。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不能让他的百姓沦为亡国奴。

    而现在,他的臣子公然打了他的脸。

    有皇上口谕,事情发酵得异常迅速,顺着那个自尽的四川总督,一大串人被巡查御史和锦衣卫挖了出来,其中牵扯到四个土司、二十多名地方官员以及六个当地豪绅。陈芳当然不干净,但更让圣上心惊的是短短十年,一个只喝汤不吃rou的陈芳都能敛财一百七十万两,食rou者该当如何?为了掩盖朱澜的丑事,他特意把李家小子调往成都,就是希望荣王行事能便宜些,好把这摊子烂事掩过去,谁曾想下面已经溃烂到了此等地步,说一句触目惊心绝不为过。

    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水至清则无鱼,要想在当地混得开,龙州土司必然干净不到哪里去,幸而朱颜机警,提前将白鹿处理掉了,否则此时真是进退维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其实知道晖哥儿对丹珠做的那些恶作剧,也一早就出言提醒,说自己的这个表弟生来娇惯,有什么举止不当的地方请他不要吃心。对此丹珠十分不屑:我像他这么大时都上山打过狼了,至于跟他计较么?

    他依然坚持荣王府里有邪,不肯回去住,郡主也拿他没辙:暂时没法送你回川中,恐怕还得在这儿多住一阵子。

    不是说要送我见皇帝吗?

    出了点事,见不成了。

    他向紫禁城的方向远眺:他的紫气已经十分衰微了。

    她眉毛竖起,立刻又要出言训斥,丹珠啧了一声:知道了,我不说。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巫师随手采了一片树叶,他的手很漂亮,指甲整齐,筋骨修长,如果我跟别人说他们有天子之象,对方一定会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