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餐厅
8.餐厅
我推开家里客厅大门的时候,季云帆正企图用水果刀撬开电视遥控器。听到声音,他立刻手忙脚乱地甩开作案工具,像个被抓包的小偷,支支吾吾道:何小姐您回来了! 我都没力气说话,他已经自顾自地解释下去了:我、我用这个遥控器换台的时候按不动了,所以 季先生,小姐现在心情不好。跟在后面进门的陈叔出声提醒,我们不关心遥控器。 季云帆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另一口气又提起来了:啊?何小姐是怎么了? 我丢开手提包,坐到他旁边,顺势就把头倚在了少年胸口上:小孩子别问。 他的衣服上是很寡淡的肥皂香味,涩涩的,带一点阳光的暖意。沉稳的心跳在我耳畔回响,但那速度竟然越来越快了。 何、何小姐季云帆举着双手,不知道该往何处放。我瞥见陈叔给他使眼色,少年的手才迟疑地环住了我,小心翼翼地虚浮在我背脊上:何小姐休息一下吧 我又往他怀里耸了耸,男人的体温正合适,像个暖宝宝,令人舒适极了。 抱紧点儿!我指使道。 于是,季云帆死死勒住了我,虽然有点儿喘不过气,但心中的空虚感仿佛也一同被挤出了躯壳:对,就是这样。我好累,先睡会觉。 嗯嗯。季云帆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 心跳不准那么快。我嘟囔着闭上了眼睛。 等我醒来,已经下午五点了,季云帆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我稍微抬头,就能看见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你好笨,我睡着之后都不知道松开手。 季云帆啊了一声,满含歉意道:好的好的,何小姐,我下次会改的。 他挪开手的动作很迟缓,应该是手臂已经麻了。 哎我恨铁不成钢,我骗你的。不要什么都是好的好的何小姐。 好的季云帆立刻捂住了嘴,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手指缝里传出瓮声瓮气的回答,是,何小姐。 很奇怪,好像只要跟他待在一起,我的所有坏心情都会烟消云散。 你知不知道谈恋爱要做什么事? 季云帆的耳朵瞬间红了,结结巴巴道:啊啊? 我自顾自道:一起去吃饭,一起去逛街,一起去看烟花,有很多很多很浪漫的事情。 哦哦。他垂下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松开了揪着衣角的手。 所以我们去吃饭吧,季云帆!我兴高采烈道,脑子里已经在盘算去哪家餐厅,南国馆吃得有点烦了,老田家有点远,Elia怎么样?那里好像有新菜上诶,还可以看夜景! 季云帆惊讶地听我报完一串名字,乖巧点头道:都听何小姐安排。 我们火速出发,订的还是Elia的楼顶花园。 今天的主厨是老熟人了,但照例来给我们打招呼。随即,他看到了季云帆,笑着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季,季云帆。 季先生好,您有些面生,请问是头一次来Elia吗?主厨事无巨细地询问,是否有什么忌口,或者不喜欢的菜式呢? 季云帆手足无措地看看我,见我并没有任何指示,遂答道:没有,我什么都吃。 今天Elia的主题是,二位觉得可行吗?详细内容在这里。主厨递过来一张新鲜打印的菜单,上面寥寥可数地列着几个生涩抽象的名字。 不用看,按你们的主题上菜就行,但我要加一点情侣元素。我眨眨眼睛,今晚是我们的约会时间。 季云帆脸色微红,轻轻垂下头。 主厨一脸我懂的表情,微笑道:我们立刻安排,请何小姐季先生稍等。 他毕恭毕敬地退出房间。 我起了坏心在桌子下面蹭了蹭季云帆的腿:你在外面这么害羞干什么,好像我强抢良家妇男似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季云帆立刻慌乱地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没来过这种餐厅 我故意盯着他不说话,做出一副半信半疑的姿态,果然把他吓得更加手忙脚乱:何小姐我 季云帆隔着大半个桌子,猛然站起来捉住了我的手。他抓得很用力,几乎把我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 我我是真的他仿佛觉得不够真诚,抬起我的手吻了下去。少年的唇温热带着湿润,像刚出蒸笼的玫瑰花糕。他沿着我的手背一路吻到手腕处:真的很对不起。 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被这温热的触感抓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道:啊,我我开个玩笑,看你可爱所以 季云帆亮亮的眼睛里逐渐由担忧变成了困惑,他含着笑意道:可爱? 从来没有人会用这两个字形容人高马大的他。 以后不吓你了。我真诚悔过道,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惊吓上是我不对。 谢谢。季云帆释怀地笑了。他再次拉起我的手背吻了一下,这一下很轻,但很悠长,像雨水连绵的夏季。 二位的前菜来了,这一份叫做华灯初上。服务员适时敲门走了进来,主料是生牛rou与鹌鹑蛋液。 我火速收回手臂,却不知为何有种偷情被人发现的禁忌感。脸颊有些发热,都这个段位了,难道我还会被一个恋爱菜鸟撩动心弦吗? 我撅了撅嘴,对自己表示不屑。 菜品接连着传上来,主厨的情侣元素都表现在了摆盘上,总体来说至少味道没有差错,就是份量多了点。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等最后甜点端上来的时候,我和季云帆已经靠在玻璃墙边看C市的繁华夜景了。 Elia位置很好,正好位于城市最瞩目的中心,在这里眺望远方无数的灯火璀璨,仿佛自己就是城市的主人。冰冷的夜风被隔绝在玻璃墙之外,吹得墙边新栽的水生鸢尾缓缓摇曳。对于世上大多数人来说,能在这里悠闲地看一次夜景,就足够代表无忧无虑。但人的欲望哪里有尽头呢?纵使我已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仍然有许多无法实现的心愿。 我打了个电话:陈叔,帮我安排点烟花。 电话另一头那人的回答一如既往令人安心:好的,何小姐。 城市的夜风吹拂过大街小巷,吹过人群熙攘的广场,吹过人们头顶骤然绽放的烟火。 我仿佛能听见他们在互相追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朋友们举着卡通气球,或是彩纸小风车,在烟花下面奔跑追逐,放声大笑。 笑声,才应该是人生的主色调。没有人会为了达到不了的远方浪费一辈子。 抱住我啊。我回头对着季云帆说,现在气氛不是很合适吗? 男生啊了一声,像一头笨重的熊从背后勒住了我:可以吗? 可以。 我闭上眼睛,贪恋这短暂的温暖。 季云帆静静地站在女人身后,耳边只剩下烟花爆炸的沉闷轰鸣。他能感觉到现在的何兮心里似乎装着什么事情,目光并未真正落在眼前的烟火上。但他仍然很感激她,感激她的善意,感激她给予的未来,感激她带自己吃的这顿饭,放的这场专属于他们的烟花。 这曾是他单调人生中,可望而不可求的幸福。 (说好圣诞之前更,结果那两天下雪了,没能出宿舍摸到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