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
酒吧
酒吧里的光红绿摇曳,极其杂重的机械音乐沉压大脑。 茕茕孑立的背影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陈然是跟着她过来的。 因为她抓着自己。 反复质问自己,她到底哪里不如杨琳,她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体贴,到底哪里比不上杨琳。 陈然看她一个中国人,又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独身在国外,也不好直接走开,只好陪着她。 少女喝醉说的话毫无逻辑,调酒员走过来问了他好几次,这个女生要点什么? 陈然淡漠地斜了他一眼,"No,Thank you." 我是不是一把刀啊?她问。 不是。他答。 少女单手拖脸看着他,忽然弯眉笑了,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她凑近到耳边,轻轻和他说,那我告诉你,我其实是把刀。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骨敏感处,陈然收紧手中的玻璃杯。 然而她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柔软白皙的双手捞住他的脖子,顺滑沁香的发丝在在颈脖间蹭了蹭。 他仰了点头,想把她环在脖间的双手拿下来。 可一动她,她就哼哼唧唧地哭着说,为什么不要我。 实在是种折磨。 陈然顺了口气,起身拦腰把她抱来,你还记得你住哪吗? 她说,我住刀鞘里。 放弃和她无谓的对话,陈然带她回了母亲留下的公寓里。 可她却像只八爪鱼,吸附在他身上,下不来了。 陈然说,你喝醉了。 她就立马跪起来,吻住他的唇,生涩懵懂地滑进去。 小舌在他口腔里像是在寻找什么,探头探脑。 陈然彻底呆住,好几秒,才强迫自己大脑保持清醒。 他扭头避开她的吻,喘声重复道:你喝醉了。 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张宴引压根就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焦急地找寻着冰凉,缓解热源。 她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碰碰他的喉结,亲亲他的眼皮,吻吻他的嘴唇。 双手环住他脖子,不让他走。 陈然早就起了反应,他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漂亮到令人想藏进盒子里的少女。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抬起脸看他,一脸无辜地问,你是谁啊? 我叫陈然。 哦,你是啊。 说完,她笑着捧住他脑袋,吻了吻他的鼻尖,吻了吻他的嘴唇。 又抓住他嘴唇不放,猛亲了好几口,我喜欢这里。 话音刚落,陈然的唇立刻就凑上去,他拦腰抱住她,将她细嫩的腰肢不断压向自己。 像是久逢甘露的荒漠,急切热烈地寻找索取那最后一滴。 他们互相交换,互相紧密,毫无保留地将对方纳入身体。 陈然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他一直认为这样的感情太过不严谨。 只是见了一面,怎么会一眼万年,思绪万千。 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华丽精美的外衣。 以掩盖腐败不堪的内心。 可他的腐烂之地,开出了绚丽的红玫瑰。 不得不承认,是因为看见了她,才会选择进入那家酒吧。 她一直在喝酒,可她看起来并不会喝,因为她只是埋头喝。 期间来过不少男人找她搭讪,她也没有刻意驱赶,但也没有接他们的话。 就着他们的话,一口一口地喝,时不时点点头。 看上去清醒又迷糊。 而最后取胜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 他像是说了什么,少女被他逗得一线细肩一颤一颤。 手里的酒都拿不稳。 她眼眸极其撩人,即便不带任何情欲的看着你,你也会觉得她在蓄意勾引。 男人的手顺势搭上她的肩,手流连在她腋下到胸前的一块。 她不见反抗。 陈然霍然起身,冷着脸走过去,将她护在身边,"she&039; s my girlfriend." 男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少女,不见她的辩解。 抬头再看向陈然,是一张寒意凌然的扑克脸。 他撇撇嘴,识趣地走了。 张宴引看了眼他,捞起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口。 她说,你现在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已经是别人的宝贝了。 陈然皱了皱眉,没说话。 等不到回答,少女气得咬牙斜了他一眼,她皱眉扬声道:你不是喜欢杨琳吗!你去找她啊!干嘛来找我! 陈然说,我不喜欢杨琳。 哦。 骗人。 她又喝了一口,陈然看她面前一排空玻璃杯,想把这一杯抢过来。 结果却被她拉住手,少女看着他,用一种他看不明白的眼神。 郑重其事,我告诉你,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即便陈然不是她真正恨一辈子的人,但他觉得诅咒可能还是在他身上显现了。 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刚买好早餐回来,房间里的人就不见了。 四处都找不到她。 也是,怎么可能找到,他们才不过见了一面而已。 陈然第一次感觉到恐慌。 如果她只是刚好来旅游,如果她只是刚好经过这里。 那世界这么大,他该怎么去找她。他甚至没有她的名字,没有她的照片。 自那以后,她像是蒸发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出现过他的世界。 家里人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可所有人都默认,他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可能作业太多,可能同学太差,但管他是因为什么。 都这么大了,自己解决。 直到后来,上了大学的表姐来问他, 你怎么了? 他说,没事。 你不会被甩了吧? 敲击键盘的手一顿,陈然抬头看她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表姐却是一脸兴奋,你真被甩了? 诶,我这里刚好有一个漂亮jiejie,介绍给你,怎么样? 陈然合上电脑,起身要走,被表姐拉住衣摆,我说真的,她还是中国人,特别好看。 说着,她把屏幕上的照片送到他眼前,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 你看这双眼睛,哇靠,不是一般的勾人啊。 余光瞥见一眼,陈然猛然转头,抓过她手机,死死盯住照片上笑意盈盈的女孩。 表姐被他吓了愣,抬头见他神情不太对,困顿着问,...怎么了? 她在哪? 表姐愣了愣,一字一句回答,...在我学校。。 上帝还是眷顾他的,不然怎么会让他又这么又遇见了她。 可那天表姐带着他一起去和她们打网球,却发现女生旁边站着另一个男人。 表姐说,这是我表弟,叫陈然。 张宴引笑着和他握手,你好,我叫张宴引。 她不记得他了。 一点都不记得。 陈然看着她和她身边的男人,觉得那天的烈阳格外刺眼。 可为什么只刺他的眼,这是后羿的错,是他留下了最刺眼的太阳。 到底还是申请了那所学校。 不过他改了名字,在每一份签名上,写下四个大大的字母. 表姐问他为什么,他说cool. 表姐说,哦。 学校里从不缺张宴引的传闻,比如她又交了哪个哪个男朋友,比如她又和谁谁谁玩游戏输了,要去和谁谁谁表白。 总是这样一些令人生厌的,一年又一年。 他看着她和各样的男人,在party酒会上谈笑风生。 可又总能在结束后的洗手间,窥见她的孤独脆弱。 她很喜欢哭。 比如那次和于恬微拼酒,比如那次和何文君掐架。 她把自己的尖锐一一展现出来,刺伤周围每一个人。 然后,再安心回到躯壳中舒眠。 陈然只是默默看着她,从不上前搀扶,也从不遏制他人。 直到她终于找到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她们女生之间的赌约,他刻意伪装自己。 让一只只飞蝶扑来,烧灭,再扑来,再烧灭。 最后才是她。 当然知道她会搬过来,因为对面的公寓是他租出去的。 那天他故意很晚才回来,他故意洗完澡再开门,故意只用浴巾遮住下半身。 故意装作紧张不安不自在,故意看不出来她的刻意撩拨。 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脆弱又坚强,敏感又尖锐,时刻警惕,随时反击。 但她有颗同情心。 即便满身污泥,也不会想要污浊半分头顶的白莲。 来碗红豆沙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