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梅雨
chapter 01 梅雨
潭州的梅雨来得一向迟,乐其桐一出高铁便闻到了那种潮湿又带点腥的水汽味道,推着行李走出长长的甬道,乘扶梯的时候,有人点了点他的肩。
转身,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站右边的那位显然大胆一些,笑着和他说话:帅哥,你去市区吗,要不要一起拼车?
乐其桐摇头,扶梯落在地下一层,他拉着行李往出站口走,从口袋里拿身份证的时候,听见了手机铃声。
手机屏上的名字让他皱眉,但是显然,对方比他想象的有耐心,手指滑动,手机刚贴近耳朵,听到一连串如同念经般的喊声。
乐其桐!乐其桐!乐其桐!
他的姓念yue,即使有人喊错,被纠正后也不会再犯,只有一个人,永远叫他le其桐。
在他不耐烦的挂掉电话的前一秒,她步入正题,你的高铁到了吧,我在出站口的麦当劳等你,快来哟!
先他一步挂掉手机,永远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从口袋拿出身份证,麦当劳的红黄标志极其醒目,出站后,目不斜视的经过快餐店大门。
乐其桐!
催魂铃响起,女孩从背后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等到你啦!
绿色的裙子,颜色像春天新发的青草,周绿猗仰头看他,路上累不累?
她掌心的温度使他的手臂连带着发烫,乐其桐摆脱她往前走,你怎么知道的。
告诉爷爷时特意叮嘱过不要告诉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错。
周绿猗偷笑,我能掐会算啊。
外面飘着雨,许多人都没有带伞,周绿猗把自己的伞塞到他手上,你来打伞,我个子不够高。
行李箱换到左手,乐其桐撑起鹅黄色小伞,周绿猗贴着他的胳膊,和他一同走入雨中,穿过广场,走到临时停车场,这边有很多出租车停靠。
雨天,车子不多,两人站在路边等候,周绿猗抬起头打量他,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英俊,没有见过他的人很难明白。
北州很热吗,怎么都晒黑了,你是不是没有涂防晒霜。
乐其桐敷衍地嗯了一声,拿出手机打开约车软件,输入目的地,系统提示等位数量。不断有人从车站里走出来等车,周绿猗余光瞥到有两个女孩视线一直落在他们身上。
笑着推他的手臂,是你认识的人吗?一直在看我们。
乐其桐回头看了一眼,是车站里说要和他一起拼车的女孩,他回道:不认识。
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乐其桐拉开门让她先上车,那两个女孩子还在看,周绿猗扫了她们一眼,眼神不善。
周绿猗。
那声音含着冷意,周绿猗垂眸,抬头时又是讨好的笑,乐其桐不耐烦看,将她推进后座,关上车门。
行李放进后备箱,乐其桐在副驾驶落座,师傅,湖滨柳墅。
师傅开着扩音器和朋友聊天,乐其桐看窗外的雨,将街景都染的灰蒙蒙的,衣袖忽然被人拉拽,他偏头,看见一只细白的手。
右手扒在织物靠背上,左手捏住T恤袖摆,眨巴着眼睛看他,乐其桐,我错了。
话还没说出口,车子急刹,他下意识的伸了手臂,挡住了周绿猗往前倒的动作,师傅用方言大骂,乐其桐斥她一声,坐好!
她吐吐舌,身体坐直,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手机,无聊的刷起社交软件。
滨湖柳墅靠近市区,坐落在潭州市最有名的南湖边,浓荫翠掩,风光极好,步行不到五百米便是湖区观赏带,周绿猗和乐其桐两家比邻而居。
在小区门口下车,周绿猗勾着他的小臂,我知道错啦。
滚轮溅起水花,乐其桐沉默不发,她的耐心如火柴般燃尽,放下手,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走。
细密的雨落下,周绿猗抿唇看他,细小的雨珠串在睫毛上,再睁眼时,视线变得模糊,乐其桐沉着脸,松开行李箱,转身将雨伞塞到她手里,周绿猗挣扎,他握紧她的手腕,别动!
周绿猗就是拿着火的炮仗,你不招惹她,她自爆也能炸你一身灰。
乐其桐拽着她往前走,经过时拉走行李箱,直到走到周绿猗家门前,开门。
雨水顺着鼻尖和下巴往下滴,周绿猗偷偷看他,磨磨蹭蹭从包里拿出钥匙,在他不耐烦之前,打开了门。
将人推进门里,再把铁门拉上,乐其桐走到自己家,按了两下门铃,很快便有阿姨从家里出来给他开门。
周绿猗站在门边听着,一直到乐其桐关上了家门,她才含着笑,蹦跳着走过花园,鞋子踢在门边,家里帮佣的张阿姨看见她,忙跑去拿毛巾,不是带伞出门了吗,怎么还淋湿了。
伞撑开放在廊下,脱下包时周绿猗呀了一声,张阿姨让她吓了一跳,怎么啦?
周绿猗接过毛巾擦包,心疼的说:我这可是小羊皮的。
别墅的三层都是属于周绿猗的,书房的露台恰好对着旁边别墅三层的一扇窗,此刻风雨琳琅,露台的落地窗也紧闭着,她站在白色纱帘的旁边。
黑色哑光双筒望远镜,即使在剧院的最后排也能通过它看清话剧演员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但是现在,它显然被大材小用了。
青年的身躯有一种含蓄的美,每一块肌rou的形状都恰到好处,腹肌排列整齐,像撕开包装的巧克力块,只是颜色要浅很多,视线下落到小腹,隐藏在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还有劲瘦的腰。
好想一口吃掉。
他像是感觉到窥视一般,忽然抬头看向窗子,周绿猗才不怕被他看见,所有玻璃都被贴上了单向膜。事实上,要不是担忧被他发现后失去这样的视觉福利,她连膜都不想贴。
很快,乐其桐离开了窗户的视力范围,将望远镜随手放在书桌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出干净的衣服,哼着歌走进浴室。
头发擦到半干,乐其桐套上白色T恤,下楼,一团白色奔袭到他身边,红姨看得直笑:嘟嘟,你还记得哥哥呢。
萨摩耶嘟嘟两只爪子搭在哥哥的膝头,乐其桐摸了它两下,狗狗吐着舌头,眼睛湿漉漉的。
红姨推开厨房门喊了一声,其桐,去叫你外公外婆吃饭。
举起嘟嘟的爪子将它放下,乐其桐洗了手,走到外公外婆的房间,敲一敲敞开的房门,打断了两个老人的谈话。
外公外婆,吃饭了。
外婆看见外孙便高兴,起身握住他的手,黑了也瘦了,是不是学校伙食不太好。
乐其桐看了眼手臂,回道:伙食挺好的。
外公慢悠悠的走在身后,接上一句:男孩子黑点有什么的。
乐其桐的外公外婆都是大学教授,他的中学时代在潭州度过,大学以后回到北州,每年只能假期时过来,停留的时间也都不长,但这次会长一点,春天时外婆的身体变得不太好,mama特意回来看过,外公给他打电话时说,外婆很想他。
荔枝洗干净放在玻璃碗里,周绿猗端着它走到客厅,和正在看电视的外公说了一声,我去隔壁送荔枝。
外公看了一眼落地窗外,下雨还要出去啊,要不然等雨停?
碗搁在柜子上,周绿猗穿上自己的嫩绿雨靴,外公,现在可是梅雨,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走了。
左手臂环抱着碗,弯腰捞起晾在屋檐下的雨伞,周绿猗踩着水花,踢踢踏踏的走到了隔壁,按了两下门铃,阿姨拿着伞穿过庭院来开门,她扬起笑容,红姨,我来送荔枝。
红姨在乐其桐家做工很多年,也是看着周绿猗长大的,看见她也笑了起来,这么大雨怎么来了,快进来,其桐也回来了。
随着红姨走进房子,周绿猗很熟练地换上拖鞋。刚吃过饭,乐其桐陪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抬头便能看见她,像一只绣眼鸟蹿进了客厅。
爷爷,婆婆,我送荔枝来啦,今天新买的,我尝过,好甜。
放下玻璃碗,坐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两人间的距离,让他很容易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长发遮住一截雪白的手臂,在他眼前晃荡着,他往旁边退了退,又站起身说:我上楼了。
他走到二层的时候,身后跟上了尾巴,她的脚步很轻,哪怕听不见声音,也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站在三楼的楼梯口,乐其桐转身,她也停了下来,仰头看着他。
为什么跟上来。
嘴角向下,眨着眼睛看他,小狗一样的可怜表情,这是她向嘟嘟学会的,我好久没见你了。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遗传自她的母亲。乐其桐没再说什么,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
房子的格局大体相同,但是装潢却大相径庭,周绿猗的房间充斥着少女的奇思妙想,白绿色的花砖,帝政风格的柜子,垂着帷幔的大床,她将旅途中收集来的物件家私装饰她的空间。
相比之下,乐其桐的房间就太简单了,小客厅里除了沙发、地垫、电视机柜以外就没有大块头家具了,窗帘也是中规中矩的白色。
假如这是别人的房间,她一定不屑一顾,但这是乐其桐的。
极简、冷硬。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